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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聖上,臣已查明淮南大案的真相,四年前,淮南安撫使參議官孫負乙殺江南皇商黃氏滿門奪寶……」
鄭楚之早在府里時便將案子陳情的話語編織一遍又一遍,確定萬無一失才敢在御前說出,而他說出的案情真相與真實情況相差無多,只不過隱瞞其中一些細節。
比如孫負乙殺人奪寶,隱瞞被奪寶物是萬年血珀。
再比如安懷德私吞治河銀子、劫掠賑災銀,前者隱去五皇子授意、後者隱去劫災銀的真正用途——「臣先後審問安懷德部下和他的心腹孫負乙才知道原來安懷德是靖王舊部,做出順服假象迷惑太子,而太子識人善用,多次舉薦。安懷德非但不感恩太子提拔之恩,反而假借東宮威名在淮南行兇作惡,實在十惡不赦,罪不容誅。」
太子響應鄭楚之的奏稟,立即出列下跪:「父皇,兒臣閉目塞聽,看不出安懷德豺狼叛主之心,放任他在淮南為非作歹、欺壓百姓,更甚因兒臣過於急功近利,想為父皇招攬更多賢臣良吏,多次讚揚、舉薦安懷德,底下人視兒臣的態度而行事,沒人敢在兒臣面前參奏安懷德,而令安懷德驕縱張狂,無視朝廷威嚴,肆意殺害朝廷命官……此為兒臣之過,還請父皇治兒臣失察失職之責。」
五皇子急忙出列:「父皇,不關太子的事,是兒臣極力舉薦安懷德,一力擔保此人有經國之才,太子才屢次提拔安懷德。要責要罰,兒臣來承擔,絕不敢有二話!」
太子呵斥:「出來做什麼?沒你的事!」
五皇子充耳不聞,固執地跪在原地:「父皇,兒臣沒甚本事,不愛讀什麼四書五經,不懂什麼大道理,唯『立身以孝悌為基』此句深以為然,銘記於心。兒臣知道不能將忠信禮義廉恥修到極致,便致力於修八德之首的孝悌二字。不能說已將『孝悌』修得他人交口稱讚的地步,但敢誇口,太子獨攬下兒臣所犯過錯便是因兒臣所修『孝悌』而將胸比肚,投桃報李。」
字字句句,落地千鈞。
朝官聞言,內心感慨良多,都道天家無父子、無兄弟,當今太子和五皇子的手足之情卻叫人動容。
並非所有朝官都在感慨太子和五皇子的手足情,至少表面低眉下首的陳師道心裡是嗤之以鼻的。
堯舜尚不敢自誇至孝至悌,他倒先夸上了。
陛下還沒開口,兩位倒先粉墨登場,不就是想用孝悌之行打動元狩帝?
「眼下不到你們出來認錯的時候。」元狩帝的手肘靠著龍椅,摁住左手的玉扳指,表情冰冷:「喜歡跪就先跪著吧。」
「——!」
太子等人心往下沉,元狩帝不再預料之內的態度令他們失去掌控事態的自信。元狩帝再厭惡靖王也不應該遷怒兩人,還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不到認錯的時候』——
什麼意思?
難道是元狩帝提前知道了什麼?
元狩帝直視鄭楚之:「奏完了?」
鄭楚之頭皮發麻,心臟猛跳,不敢回視元狩帝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強忍恐懼回應:「臣……臣奏完。」
元狩帝又問陪審官:「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你們沒話說?」
眼下再沒腦子也知道出問題了,二位朝廷命官出列,硬著頭皮回覆:「稟陛下,臣等只配合鄭大人讞獄問供,案子首尾由……由鄭大人全權負責,臣等不敢僭越。」
元狩帝沉默,大殿噤若寒蟬,相關人等的後背已經滲出層層冷汗。
元狩帝:「有人和朕告密,說淮南有鄉野多出亂黨,常成群結隊行於山野,伴有口號,裝配甲冑和軍刀、軍1槍,意圖不軌。」
鄭楚之嚇得直接跪趴在地,額頭碰著冰涼的地面,顧不得疼痛,腦子飛快運轉:「臣、臣不知……」
「太子、小五,你們可知?」
二人嚇得手腳冰涼,勉力鎮定:「兒臣,不知。」
他們此刻都在想,究竟是誰告密?還有誰知道安懷德在淮南屯兵的事?
趙白魚?
——不,他不可能知道!
……他當真不知?
如果不是聖駕在前,鄭楚之已經抓耳撓腮,痛苦難當,怎麼就能一波三折,磨得人發瘋?那趙白魚究竟何方神聖?是不是他在背後算計?如果不是他,那是誰告密?對方還知道多少?
同樣的問題閃過太子和五皇子的腦袋,但是沒人告訴他們答案。
元狩帝再次開口:「司馬驕這些年一直私吞淮南近四成稅收,暗地裡和安懷德勾結,在淮南屯兵養兵,可有此事?」
太子嘭嘭數聲磕頭大喊:「兒臣雖和外家走動不頻繁,但是司馬家清貴之名,眾人皆知,司馬氏家風寬厚恭謹,躬先表率,亦是家喻戶曉。母后秉德溫恭、淑慎賢良,為天下命婦表率,二十幾年來從無行差踏錯,非家風潛移默化不能得此品行。司馬驕外放出京數十年,孤雖和他不熟,但是相信司馬氏家風嚴謹,其中或有誤會……父皇說有人告密,兒臣斗膽,敢問是何人?可有認證物證?如何證明認證物證非偽造?」
元狩帝:「你要證據?」
太子的頭埋得更低:「據狀斷之為讞獄首要,律法如此,兒臣依法行事。」
元狩帝問其他人:「你們也想要證據?」
沒人敢說話,還是鄭楚之回神,頂著壓力說:「陛下,無供不斷案,還請示證供,以便臣等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