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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早就猜到現在的局面……」
鄭楚之忽地頓住,是誰告密?
如果是趙白魚,說明他知道的案情遠比他想像的要更全面。
鄭楚之禁不住翻來覆去地回想趙白魚說過的話、做過的每一件事,如老牛反芻,忽然靈台清明,想起趙白魚拖信使說的一句話:「他說『郡王府的門常開,隨時恭候』……莫不是已經猜到今日局面,暗示我上門求助的意思?」
「他真有這麼神嗎?」鄭楚之再三猶豫,跺腳咬牙:「罷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六皇子不日便回京,我不能得罪太多京官,更不能惹來東宮瘋狂的反撲。我鄭氏子弟都在前線邊境,如果得罪朝堂京官,他們在後方糧草動點手腳,足夠我鄭氏滿門陣亡。」
如是一番深思,鄭楚之起身朝臨安郡王府而去。
到了門口,鄭楚之徘徊片刻,還是敲門。
「何人來訪?」
「勞煩傳話,鄭楚之求見小趙大人。」
第46章
如今官場雖人人自危, 但並非無人樂見眼下混亂的時局,每一次官場大動盪就有人能從中脫穎而出。
比如門下省侍中章說令, 其中一項職務便是負責批駁刑部和大理寺的判決, 有機會插手此次淮南大案。
恰好參與大獄的陪審官里有兩人是章侍中的學生,執行讞獄之前,二人按慣例拜訪章侍中,詢問是否有如何行事的建議。
章侍中雖是正三品, 卻有宰相之權, 同為宰相之職但在朝堂上處處不如趙伯雍, 早有意培養膝下門黨, 只是苦於沒有機會。
當下這場讞獄如天降甘霖,空出幾百個缺, 沒有秦王、太子和他爭, 至於趙伯雍上次剛主持一場大獄,不敢太冒頭以免被抓住把柄,所以基本沒人跟他爭這個機會。
可以說這就是老天送到他面前,讓他青雲直上的大好機會!
「你們是想問該不該收著點,怕同時得罪東宮、中宮和鄭國公府?」
兩位大人連連點頭:「對對!恩師英明。」
章侍中:「我先後侍奉過兩朝,先帝晚年和陛下登基初期的兩個階段我都趕上了,那會兒隔三差五就有朝官的家被抄, 總會出現那麼一兩個冤獄不是?可你們見過哪個冤獄翻案了?那是天子興起的大獄,天子開的口, 那就是改不得的金科玉律!別管有罪沒罪,只要出現在名單上,就是天子容不得了。」
他說到激動處, 敲著桌苦口婆心:「身為朝臣,聽令行事就是最高明的內官之道。」
二人對視一眼, 齊齊拱手:「謹遵恩師教誨。」
氣氛烘托到位,章侍中露出他的目的,從袖口裡抽出一張紙說道:「經過我多年觀察,這些人都是賢臣良吏的資質,空出來的缺,他們或能頂上去。你們多看看,別誤傷、誤抓了他們,啊,真鬧出冤獄,影響也不好。」
二人為官多年,瞬間明白恩師的目的,但是同為朋黨,自然是自己人越多越好,便都一口應下。
「只是鄭楚之身為主審,若恣意妄為,我等恐怕不好僭越。」
「他自身難保,只會想辦法明哲保身,哪裡敢激進行事?」章侍中摸著鬍子說道:「如今無人敢冒頭,而你們有陛下的旨意保駕護航,正是出頭之機,如不抓緊,還待何時?」
二人被慫恿得心潮澎湃,蠢蠢欲動,恨不得立刻回刑部言行逼供昔日同僚。
拜別恩師,二人回刑部的路上說起那份名單:「你有沒有發現名單里的巧合之處?」
「那些準備頂缺的同僚似乎來自兩江……是兩江官員?」
「莫不是秦王黨——」
「不!兩江官場比之淮南更為複雜,那裡可不止一個秦王黨。」
別的話不多說,彼此心知肚明便罷。
***
趙白魚和新任京都府少尹交接完畢,到吏部述職,新缺一時半會兒沒那麼快下來,無所事事又被霍驚堂慫恿到城郊外的山河樓度假,因此沒能及時知道淮南大案的進展。
甫一回府,鄭楚之後腳就登門拜訪,趙白魚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他來找我做什麼?」
趙白魚滿心不解地來到前廳,一見到鄭楚之,後者立刻撲過來喊救命:「小趙大人,揚州一事是我對不住您,您要打要罰儘管動手,我鄭楚之但凡敢回一次手,就當場自斷臂膀!」
鄭楚之抽出環首刀塞到趙白魚手裡:「小趙大人,您捅我兩刀出出氣!」
魏伯和海叔如門神般悄無聲息地出現,擋在趙白魚身前,前者劈手奪刃,後者笑面虎般說:「我們大人身子弱,不宜見血光和開刃的利器,您請擔待。」
剛才奪刀小小交手一番,鄭楚之便知眼前兩位是高手,本就有求於人,這下更是哪敢造次?
趙白魚坐在主位:「鄭大人不在刑部斷案,跑我這兒來做什麼?」
鄭楚之面露急切:「小趙大人,我來求您救三百八十七名朝官和他們的家眷親屬攏共兩千餘人。我實在是不忍心看遍地白骨冤魂才求到您頭上,您是大慈大悲的菩薩心腸,還有救苦救難的智慧,我代兩千餘條人命求您出手救救他們。」
趙白魚下意識鬆開手腕上的佛珠,反應過來才繼續撥弄左手腕的佛珠,看向魏伯。
魏伯到他身邊耳語幾句,說清近來朝中變動。
趙白魚詫異:「你們沒想到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