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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想法令將士好不容易提起來的士氣再度低迷。
趙白魚對此做出不同的解釋:「詐降襲擊的確激怒夏軍,但是瘋狂的攻擊更說明他們也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刻,沒辦法拖延,不得不背水一戰!」
底下有將領問:「大人認為這是夏軍背水一戰?」
「我敢肯定,必然如此!」趙白魚反倒精神百倍地說道:「如果沒料錯,此次指揮的敵軍將領就是桑良玉!指揮風格大膽瘋狂又喜歡算盡人心,你們眼下的反應說不定都在他的算計中,營造出被激怒、如今才認真且彈藥充足、軍力強大的假象,便是要讓我們陷入絕望,自亂陣腳,趁機攻城,但這正說明他們也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刻!」
他望著眾人的眼睛,給予強大的自信心:「相信我!我已經了解桑良玉這個人的作戰風格和行事手段,現下是他們的背水一戰,也是我們破釜沉舟的一戰!我肯定!我發誓!我堅信——」
「這將是迎來轉折的一戰,是勝利的曙光!」
「夏軍糧草一定被我們的勇士燒毀,他們的探子一定探聽到援兵的消息……沒錯!今早聽瓮那處傳來消息,道是三十里地之外出現大量兵馬行進的聲音,那就是援兵!」
此言一出,眾將士低迷的士氣霎時受到鼓舞。
趙白魚表情激動,然而內心鼓譟不安,守著聽瓮的老兵的確聽到大量雜聲,但是三十里開外的聲音雜亂且動靜巨大,很難辨別是不是援兵。
可眼下顧不得真假,趙白魚黔驢技窮,有什麼拿什麼,帶領全程百姓和剩不到一萬的將士準備最後一場最艱難、也註定最壯烈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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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州禁軍。
原州知府收到涇州求援時,立即派出一萬三千禁軍和六千蕃兵速速支援涇州,聽聞底下有個中軍統領前來覲見,道是願意主動領兵去涇州解困。
一問姓名,卻是三年前自京都調過來的宰執之子趙長風,殺敵頗是勇猛,品級不斷上升,就是心事重重,不太願意與上級交好,不過家世背景放在那兒,也是前途無量。
再一細問,原來新派過來的經略使趙白魚是趙長風的兄弟,怪不得急不可耐請兵去前線。
原州知府得知前因後果,自然願意賣個面子成全人家的兄弟情義,當即大筆一揮,命趙長風領兵前去涇州支援。
得了消息的趙長風即刻出發,因心急如焚而馬不停蹄地趕路。
奈何收到消息的時間委實晚了些,再怎麼緊趕慢趕還是耽擱了十來日才遠遠瞧見烽火狼煙遍起的涇州。
趙長風心臟擰緊:「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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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府。
西北狼煙四起的消息自然傳得人心惶惶,尤其大軍壓境,圍困渭州,而渭州距離涇州實在太近,有些人難免擔憂。
謝氏近日直接住在寶華寺,既是同方丈聊一聊趙白魚的童年、少年趣事,也是替遠在涇州的趙白魚祈福。
今日一如既往地誦經,忽然佛珠斷裂,碎了一地,謝氏驟然心跳失序,茫然地看向西北的方向。
「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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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兩江前往京都府的馬車上,因埋頭苦讀而心神疲憊,不自覺進入夢鄉的硯冰忽然驚醒,掀開車簾看向夜空,星子璀璨,而太白金星初初露尖兒。
京都府內的秀嬤嬤心血來潮翻出趙白魚幼年時穿過的鞋子、小衣衫和虎頭帽等等,和海叔搬出來的霍驚堂小時候的玩具做對比,兩老小孩無聊地說起自家小孩子們小時候的趣事。
夜風靜悄悄,打著旋兒,拂過山川河海,吹過天南地北的遊人發梢。
遠在南詔的李意如夫婦和漂浮於大海行船的魏伯都在同一時刻想起了西北的趙白魚,而此時天光大亮,大地光芒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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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照亮盔甲上一層又一層覆蓋著的乾涸不了的血跡,趙白魚低頭喘著氣,雙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環首刀,血和傷口都黏在了刀把上,遍地是屍體、折斷的旗杆和刀槍,周圍則是零零散散圍過來的將士。
不遠處則是被轟開的城門,一門之隔,夏軍同樣傷亡慘重,可他們終於攻破涇州,精神抖擻的同時也有因為這段時間涇州將士百姓的頑強抵抗而爆發出強烈的恨意。
趙白魚知道夏軍入城,必然燒殺搶掠以泄其恨,可是城門被轟掉一半,根本防不住,倒不如放手一搏,引君入瓮。
他步步後退,聲音極其冷靜:「撤。按計劃行事。」
言罷,一眾人等四下分散,夏軍見狀魚貫而入,衝進最近的房舍樓屋準備劫掠一番,卻發現人去樓空,再跑出來一經對話,紛紛反應過來——
「三個城門都被破了,必然轉移至城中,錢財糧草也被搬運過去!弟兄們,漢人眼下如瓮中之鱉,所作所為不過負隅頑抗,他們要兵沒兵、要武器沒武器,且去殺個痛快!」
此言激起眾人亢奮的殺意,他們迫不及待想聽手無寸鐵的百姓的慘叫,唯有鮮血和銀子能平復他們此刻極度扭曲興奮的情緒。
而且晚一步則銀錢女人都被他人搶占,搶先一步才能分杯羹吃,所以不假思索全部循聲追過去。
然而追至巷子裡發現沒有路,準備回頭時,卻聽樓上有人喊了聲,抬頭望去,卻是布衣打扮的百姓,手裡拿著圓球狀的火球,點燃後扔下來,轟然爆炸,無數鐵蒺藜穿透盔甲將人紮成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