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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這個原因。趙重錦連忙賠罪:「是二郎愚鈍,不知舅外祖母有蓋世之才。」
舅外祖母又念叨一通,年輕時便是活潑機敏的性格,到了老年還是一個老小孩。
興沖沖地點了一堆不能吃的食物,催促趙重錦邊吃邊描述味道,饞得直咽口水。
在趙重錦快吃撐了的時候,舅外祖母冷不丁一句:「他眼睛和囡囡一模一樣。」
趙重錦笑了聲,忽然收起笑容:「舅外祖母覺得五郎的眼睛和娘一樣?」
舅外祖母張望著菜餚,說:「當然。五郎像承玠,唯獨眼睛最像你娘。你娘的眼睛又清又潤,像杏眼但是偏長了點,說鳳眼又偏圓了些,最是特別。」
趙重錦在兩江待了兩年,不是沒見過昌平公主,他很清楚地記得昌平公主的眼睛很媚,像狐狸,和謝氏的眼睛天差地別。
趙家幾個兒郎的眼睛都像趙伯雍,偏偏一個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的趙白魚生了雙像謝氏的眼睛?
趙重錦內心瀾翻絮涌,表面做波瀾不驚狀,陪舅外祖母用完一餐,送她回府,再回自己書房呆坐半晌,想到了什麼,趕緊翻出紙筆準備寫封家書,提到舅外祖母時,本想將她說的那句話寫進去。
可轉念一想,如果是他想多了,豈不是傷害了娘和四郎?
如此想著,趙重錦便將打消念頭,反正他在兩江,和趙白魚也有了交集,以後多加留心就是。
與此同時,就寢了的舅外祖母突然驚醒,喚來婢女說道:「快準備筆墨,我要和囡囡說話。」
婢女恭敬地扶起她:「老太太可是要寫家書?」
「寫給我的小囡囡,今日遇到二郎和五郎,方才又在夢裡夢見了五郎,夢見他小小個的,玉雪可愛,卻和我哭呢,哭得我心裡一揪一揪地疼。唉,我可要寫信問一問囡囡,是不是承玠対五郎不好,他那個臭爛脾氣,指不定因為我們家小郎君寫不出字來罰他面壁。」舅外祖母氣急敗壞:「你們給評評理,五郎才多小呀,能罰站嗎?」
老太太是把夢裡的事當成真的,醒來了還衝京都府里的宰相爺發脾氣,婢女們対視一眼,忍俊不禁地點破老太太是做夢的事。
舅外祖母:「我不管,我就要寫信,快來個寫字好看的小丫頭替我捉刀。」
「是是,這就筆墨伺候。」
左右不是什麼傷害身體的事,聽話又何妨?
***
夜色茫茫,四野闃寂。
忽有火光自江心亮起,數十艘官船破開江中迷霧,徐徐行進,至碼頭邊拋錨,下來一批青年壯漢,分批將捆綁好的、蓋有東南六路發運司的戳的貨物搬上船。
麻得庸的船也在岸邊,親自站在船頭監督,看著天南地北來的貨物都搬運上床,出了洪州府的江口再分批南下,一批去廣州、一批去泉州,待出了海口便是天高任鳥飛,再回來則是滿船的黃金。
一幻想滿船黃金的模樣,麻得庸就興奮地搓手。
主事之一看著天色,又瞧了瞧不遠處的碼頭,仿佛夜色里棲息著一頭恐怖的野獸,叫人心慌慌的。
他摸了摸脖子,動鼻子嗅聞空氣中的氣味。
「你們有沒有聞到股味道?」
「魚腥味?」
「不是。」主事搖頭,朝靠近碼頭的方向幾步:「像是……猛火油?一股猛火油味。」
其他主事笑說:「哪來的猛火油味?又不是軍工所。」
話音剛落,岸邊驟然亮起無數火把,一群官兵從夜色中跑出來,排成一列,包圍住半個碼頭江岸,單膝跪地,而豎起弓箭,箭頭處捆綁著沾了猛火油的布條,已經點燃一簇簇燃燒的火焰。
從中走出魏伯,神情肅冷:「前面的人聽著,官差辦事,現懷疑漕運走私,有膽子不配合,則萬箭齊發,格殺勿論!」
頓時人人自危,惶惑不安地看向主事們,後者臉色煞白,茫然無措。
麻得庸一腳踢開船頭邊站著礙眼的主事,臉色恐怖地盯著岸邊的官兵,咬牙切齒:「弓兵?趙、白、魚!」
碼頭的官兵不是清乾淨了嗎?趙白魚如何得知他們開船時間?山黔不是拒絕借兵了嗎?趙白魚哪來的官兵?難道聯手耍了他?
麻得庸目光森冷地看向三十艘船上的貨,跑這趟能掙個二三百萬兩,怎麼甘心捨棄?但眼下還是先保全自身安危為重。
如此想著,麻得庸命令:「我們先走。」
他所乘坐的船隻是輕舟,速度快、也能迅速開船,但是船頭剛移動稍許,立即有一小隊帶火的弓箭対准輕舟。
魏伯:「抗捕私逃者,殺無赦!」
麻得庸渾身僵硬,於火光中無所遁形。
***
貨被扣在碼頭,由官兵看守,主事和麻得庸都被關在漕司衙門,天色還未亮,趙白魚借兵扣住商人貨物的消息跟插了翅膀似地飛向江西省各方勢力。
一夜未眠就等著消息的陳羅烏和平老闆対視,分別從対方眼裡看到喜意。
「接下來,我們還該怎麼做?」
陳羅烏回道:「今早三爺的小童來說了,他們還會斗個一兩次,不管昌平公主能不能拿回那批被扣押的貨,趙白魚都徹底得罪了昌平公主。就算有母子情分,也會耗光。趙白魚才到兩江幾個月?甭管水陸哪條道上的,都被他得罪光了。接下來,怕是要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