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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點比不過趙白魚?
沒他裝腔作勢,沒他滿手沾血,沒他更狠嗎?
「你們先不要我的,不要怪我。」
趙鈺錚轉身回府,眼裡的淚還是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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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四刻,百官與朝臣共同進入紫宸殿尋到位置落座。大景於其他方面注重簡樸審美,唯獨宴會極盡奢華,其中花是必不可少的裝飾物,不僅於長桌、菜盤和花瓶里出現,還簪在百官及命婦的鬢邊。
若是相貌丑些的,鬢邊簪花卻有些貽笑大方,但百官會試之前,儀容儀表便是其中一項考核,能做到京官的位置,沒有幾個丑的。
樣貌端正加上儀態從容大方,鬢邊簪花反而添了幾分士大夫的風流雅趣。
連趙白魚鬢邊也簪了朵嬌艷的石榴花,坐得挺直,白淨俊秀的模樣卻被襯出三分跌宕風流、七分出塵風姿,不過旁邊還有一個混世魔王坐得歪歪斜斜,還是颯沓不羈的氣質,頭上也是一簇海棠花,卻不端端正正地簪在鬢邊,偏要張揚地插到發冠上,極其吸引他人的注意。
殿內先上來品種繁多且精緻的點心和開胃湯、瓜果,很快便已是觥籌交錯起來。
安排給趙白魚和霍驚堂的位置離帝後主位頗近,一抬頭就能看到對面的趙伯雍和謝氏,二人正目光熾熱地盯著趙白魚,隔著人群,還必須與百官命婦周旋,根本尋不到空隙過來。
趙白魚只看了眼就移開目光,疑惑是不是他哪裡得罪趙鈺錚,或者又因昌平而怪罪他,可是想了想,他自歸京後便被圈禁,也和昌平結仇,眾所周知,實在想不出哪裡惹來趙氏夫婦的厭憎,便拋開不想了。
他只環顧著殿內,留意皇后、太子和巡邏的禁衛,當然霍驚堂看似放鬆實則始終處於備戰狀態的細微動作、表情也沒被忽略。
垂眸,趙白魚抿了口果酒,唇角微微揚起,事情都按他設想地走了下去,卻沒有什麼喜悅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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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兩條直通皇宮內部的地道在不同位置同時被打開,空蕩蕩的廢棄宮殿剎那充斥一百死士,御花園假山環繞深處逐一躥出來,借假山綠植藏匿身形,熟知大內禁軍巡邏班次,完美錯開,逐漸逼近宴會中心的紫宸殿。
皇宮禁衛交接班次時,忽然有人帶著盧知院的調兵腰牌來到宮門口。
來人一身玄鐵盔甲,五官隱藏在頭盔里,亮出手中屬於樞密院的腰牌並東宮均令:「天乾物燥,城中曲院街一處染坊走水,火勢迅猛,刮刮雜雜燒了一條街,還有向外延伸的趨勢,軍巡鋪人手不夠,救火不及,上差令我等從三衙調兵前去支援。」
今晚守宮門的人正是侍衛親軍司馬軍下轄龍奉軍指揮的趙三郎,聞言詢問:「我等走了,宮門由誰來守?」
「自有安排,你且聽令行事便可。」
殿前司負責大內治安,有時也會調遣人手來守宮門,因此這安排倒不奇怪。
趙三郎二話不說,領命前去救火。
將宮門口換上盧知院那兒調來的兵,這人故技重施調走大內巡邏的殿前司。
被遣至宮門口的趙長風只守了不到半個時辰便瞧見趙三郎滿身狼狽,無故夜間縱馬狂奔,就快衝進御道內,頓時臉色大變,快步上前,驟然拔刀,斬斷馬腳,霎時嘶鳴震天,趙三郎險險被攔於御道之前。
趙三郎就地一滾,顧不得身上疼痛便大聲喊道:「調兵有問題!」
心裡始終存疑的趙長風當即反應過來,拉起趙三郎便朝皇宮大殿疾沖:「三郎,你速去三衙報與都指揮使,立即派兵過來!其餘人等,隨我入內抓叛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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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外禁衛被清空,除了殿內燈火通明,推杯換盞,紅飛翠舞,宴樂陣陣,周遭俱是冷寂漆黑,仿佛黑暗中匍匐著一隻巨獸,正冷眼看接下來的血流成河。
殿內宴至酣時,宮樂靡靡,元狩帝在上首舉起第七盞酒,接著是宰臣響應,然後百官響應,宴樂更替而殿內雜劇換成獨舞,吸引群臣注意。
經霍驚堂科普,趙白魚才知道這是宮宴禮儀,名為九盞制,由帝王始、到百官終,則換宴樂歌舞。
第八盞酒舉起時,偏殿表演百戲,對大夏來使而言頗為新奇,他們群起而動,涌去偏殿觀看,也帶走一小部分命婦和朝官。
至於太后早在第三盞酒舉起時就因身體不適,早早退場。
眼下殿內清空不少人,冷寂些許。
趙白魚回頭看向殿內角落裡的香漏,可燃燒一晝夜的百刻香此時快燃燒到二分之一,聽太監說是正午時分點的,現下該是亥時四刻,也就是深夜十點。
愣怔間,手被霍驚堂握住,抬眼看去,霍驚堂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還不忘摩擦他的手說:「大夏天怎麼這麼冷?」
趙白魚無奈:「是你血氣旺,手太熱了。」
正於此時,元狩帝舉起第八杯酒,說了些海清河晏、君臣相和的話,皇后在旁邊笑著,把玩手裡的酒杯,配合舉杯的動作略顯懶散,太子妃盯著面前的瓜果盤觀看,而太子則看向香漏——
這已經是他第六次看香漏了。
他在計算時間。
「是亥時嗎?」
趙白魚低語一句,跟著百官群臣舉酒杯過頭頂,仿佛慢動作播放,清晰可見地看到太子將舉過頭頂的酒杯猛地摔向地面。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