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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老五,既然你們堅稱無辜,便是不怕火煉,就各自留在府里別外出了。」
話沒說太絕,也是圈禁的意思。
太子和五皇子面色頹然,不敢多言語。
盧知院還想開口,迎來元狩帝陰冷的目光:「誰再求情,一律視為同黨處置!」
朝官頓時閉緊嘴巴,人人自危。
元狩帝:「退朝!」
***
太子和五皇子追上康王,鄭楚之等人跟在身後。
「十叔,能否告訴孤,何人告密?」眼下天都被捅破了,太子懶得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康王搖頭:「作為臣子,我不能告訴你案情內幕。作為你們的十叔,我勸你們別輕舉妄動,你們鬥不過靖王,別干與虎為謀的傻事,你們會被他吃得骨頭都不剩。」
話已至此,佐證太子的猜想。
「果然是八叔所為。他沒想過保全淮南的……而是藉此時機動搖大景朝堂,鬥垮我這個儲君,比任何交易來得划算。」
可笑他看不清靖王玉石俱焚的心狠毒辣程度。
這麼一句話已然暴露太子等人和靖王的勾當,康王極為失望,但面色淡然:「太子慎言。」
太子渾身一震,連忙問:「十叔,父皇知不知道孤和八叔——」
「臣不知道!和靖王勾結的人只有司馬驕,太子莫糊塗。」
太子嘴唇嚅動兩下,深深地望著康王:「孤謝過十叔。」
康王沒回話,轉身就走。
鄭楚之走下台階時沒留神,直接摔倒在地,磕得滿頭是血。
旁人驚呼,卻無人敢將他扶起,鄭楚之掙扎著起身,搖搖晃晃想跟同僚說話。同僚嚇得連連擺手自證清白,道他和靖王、司馬驕以及東宮都無干係。鄭楚之愣住,發不出聲來,搖搖晃晃地走在宮道上,滿腦子都是天塌下來的絕望。
元狩帝震怒,這次的陣仗肉眼可見比上次江南科考還更嚴重,怕不是血雨腥風能形容。
上回主持大獄的人是老臣趙伯雍,摸清元狩帝的心思,只伐除他們鄭國公府部分門黨,但還留下一些給他們對抗太子門黨的資本,實際沒有搞出天怒人怨的冤案。
反觀當下,元狩帝怒得句句重話,『從重從嚴』、『謀朝篡位』和『亂臣賊子』等帽子一扣下來便是不死不休。
這事看來,算太子門黨倒霉,鄭國公府獲利,焉知事了後,東宮不會將矛頭對準他們鄭國公府?
千方百計試圖遮掩的淮南屯兵被陛下知道,靖王浮出水面,困局徹底擺上明面,他該怎麼處理?
***
牢獄裡的司馬驕知道計劃敗露,心理防線潰敗,又遭毫不留情的嚴刑拷打,胡亂指出曾送過禮、或送禮給他而有書信往來的朝官,列出一長串的名單。
鄭楚之不得不帶禁軍包圍名單上的朝官的人,元狩帝還親派兩名侍衛押著他過府抄家,其中一名侍衛是趙長風。
此時被抄的是中書舍人的家,而中書舍人撲過來抓著鄭楚之的衣服下擺大喊冤枉,不過一會兒就有人押著他的妻子走出花廳,那婦人渾身顫抖,卻突然掙脫桎梏沖向庭柱,碰頭而死。
知道結髮妻子氣盡而亡那一刻,中書舍人指著鄭楚之痛罵:「鄭大人!郡公大人!吃著同僚的骨血往上爬,你開心了嗎?!你這個狗官!佞臣!殘暴無良,焉知我今日不是他日的你!鄭楚之,你看到了嗎?你的同僚們,被你入獄枉死的人都在閻羅殿下面等著你——」
鄭楚之戰場上殺人如麻,眼下還是手腳冰涼,有種兔死狐悲的悲涼。
背過身,鄭楚之低聲:「押進天牢。」
言罷就要走,趙長風攔住他:「大人,該到下一家了。」
鄭楚之頓時臉色慘白。
***
刑部大牢關押不下所有人犯,便打開大理寺大牢,日日傳來人犯被嚴刑拷打的慘叫聲,同樣的腥風血雨在淮南官場上演。
所謂屈打成招不僅僅屬於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對大獄中受牽連的朝官而言,平頭百姓起碼有清官為他們做主的念想、有告御狀的救命法子,而他們沒有。
再如何明鏡高懸的青天也不敢對峙天子,唯一告御狀的法子被堵死,因為正是能還民清白的天子興起的這場大獄!
何人能救無辜?
何人能擺平大獄?
公堂階下血未乾,千百冤魂訴無門。
「冤吶——!」
喊冤聲刺耳,被擋在森嚴的刑部大牢裡面,傳不到天子耳邊。饒是滿手血腥的鄭楚之見了刑訊逼供的過程,回去後也發噩夢,大病一場,但這次沒得到假期,元狩帝慷慨地撥太醫、銀子和藥材,唯一要求是讞獄不能中斷。
鄭楚之獨自一人漫步進酒樓里,要來一碟花生米和一壇酒,深感官場的變幻無常,本以為邊疆對敵朝不保夕,原來京都府里看似安逸享樂的朝官亦是如履薄冰。
人在邊疆至少馬革裹屍,死得其所,而在天子近前,稍不小心就是人頭落地,到了閻羅殿前都喊不出一個冤字。
「話說此時,小欽差於公堂上口吐珠璣,斥責淮南官官相衛,字字句句,振聾發聵!」
小欽差?
……是趙白魚啊。
鄭楚之自嘲:「還是人家聰明,煩惱事不沾身,明明是捅破淮南官場的人,最後居然是唯一沒被攪和進去的。大智若愚,這才是大智若愚啊,別人以為趙白魚退是輸了,殊不知他退才是近,他已經遠遠走在前頭,把別人甩在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