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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和宜不太情願,但見昌平公主冰冷的目光里流露一絲殺意,當即渾身一凜,不甘不願地退出公主府,帶兵回他的江東去了。
胡和宜一走,昌平身邊的女官便上前替她擦手:「胡和宜貪心,既要又要,但有句話也許沒說錯,為人子天然孺慕生母,那孩子在趙府受盡嗟磨,更會幻想和期待他的生母。說不準這次特意找到胡和宜借兵,便是想借他在您跟前賣個好。」
昌平慵懶地躺在塌上,半闔雙眼,放鬆身體,任女官替她擦手、捏肩。
「既然他想要生母,想在您膝下盡孝,公主何不順他的意?」
昌平聲音很輕:「我怕我看見那小雜種會忍不住讓他死在兩江,那就不好玩了。」
女官:「您上回動用四省三十八府的關係撈一個麻得庸,還是急躁了些。兩江被盯上了,陛下派趙白魚就是來盯著兩江、盯著殿下您的,也許裡頭還有打感情牌的意思,殿下何不借趙白魚這個台階順勢下去,賣陛下一個好?」
「你不了解孤的皇兄,從麻得庸十天之內買齊兩百萬石官糧,重新運載英德石這事起,他就疑心我了。之後的一百八十官聯名保奏,更容不得我。」
女官愕然:「殿下既然猜中陛下的心思,為什麼還一意孤行?咱們在兩江二十年也過得舒舒服服,何必非要回京?」
「不是我非要回京,是陛下容不下了。」昌平盯著香爐裊裊升起的白煙,眸光清冷:「淮南官場被整頓,我就料到了。」她話鋒一轉,「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同意贛商提出的要求?」
聯名保奏麻得庸的一百八十人里,有一半動用贛西商幫的人脈,陳羅烏要求她不能插手之後整垮紀興邦的計劃,才肯出借一半的人脈。
昌平同意了。
但她確如趙白魚和趙重錦猜測的一樣,早就不滿贛西商幫的威脅,也不滿贛西商幫分走兩江漕運一半利益很久了。
贛西商幫出手整垮紀興邦就能轉移元狩帝的注意力,也方便她之後全盤掌控兩江的計劃。
「兩江漕運,我要。京都府,我也要回。」昌平向來是個富有野心的女人,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現在就看陳羅烏背後那位謀士該怎麼出手了。」
***
私鹽走運牽扯兩江兩浙,交由江西省帥使、提刑使和洪州知府三堂會審,共同查實該重大案件。
而這三人和兩江的漕運、鹽商多少有牽扯不清的利益網絡,自然想方設法將案子的嚴重程度降到最低,能保的人儘量保,死了一個方星文還有無數個鹽商崛起,被撕壞了的商網再想修補可就難了。
私鹽走運用了兩艘東南六路發運司造出來的官船,就必須追究發運司的責任。
趙白魚原本想著,漕運走私和東南六路發運司絕對脫不了干係,如果能利用鹽幫走私所用的兩艘官船把發運司拉下水,或者儘量牽制住,也能扼制兩江漕運走私。
熟料發運司先發制人,帶著帳本,還押來造船司看守官船的差役,道是元狩十九年,造船司退回一批質量不合格的官船,本是叫底下人銷毀,誰料有人監守自盜,賣出其中兩艘略有瑕疵的官船,而那兩艘官船正是鹽幫走運私鹽所用的官船。
水宏朗一把將差役扔到唐提刑和管文濱跟前,當著來問案的趙白魚的面說:「前因後果本官都查清了,人和物證也都帶來了,可別嘴皮子上下一碰就來冤枉我們東南六路!私鹽走運,損失巨大,確是我發運司的疏忽,有任何損失儘管報上朝廷,降下任何懲罰,發運司認,我水宏朗也甘心認罰!」
言罷扭頭就走,經過趙白魚時,狠狠瞪他兩眼,重重冷哼一聲。
趙白魚不痛不癢,拂灰塵般撣了撣衣袖,到門口的水宏朗不經意回頭一瞥,正好瞥見這一幕,登時心氣不順了整天。
唐提刑和管文濱兩人官級都比趙白魚低,按流程審完案子,雖知道趙白魚無讞獄斷案的權力,但對方一大早就來衙門坐著,實在沒法厚臉皮地無視人家。
「問案過程,證供內容,大人您聽也聽了、看也看了,可還有疑問?」
趙白魚笑了笑,「首尾都叫你們做得這麼完美,本官哪還能有疑問?」
唐提刑拉下臉:「這案子從頭到尾秉公處理,我們敢拍著胸脯擔保沒有半分徇私,還請大人莫要出言污衊。」
趙白魚驚訝:「我沒污衊,我怎麼污衊了?我說你們查案時把案子的首尾都梳理清晰,是誇你們啊。」湊上前,盯著兩人說:「二位大人應該不是心虛才反應這麼大,誤解我的意思吧?」
唐提刑和管文濱霎時面露尷尬,後者賠笑:「沒……沒,下官和大人想法一樣。」
聞言,唐提刑瞪了眼管文濱,這不就剩他一個人想多了?
他看向趙白魚,趕緊賠笑:「下官、下官也一樣,剛才是下官忙昏頭、忙糊塗了。」
趙白魚擺擺手:「行了行了,你們底下人那點小心思,我還看不懂?我是懶得跟你們計較。山帥使在不在?」
管文濱:「在、在卑下府上做客。」
趙白魚:「本官要用兵,你去和他說一聲。」
管文濱:「我去說?帥使不同意怎麼辦?大人,您不會治我的罪吧。」
趙白魚:「你就跟他說,他要是不同意,我還找胡和宜借兵去。」
管文濱苦著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