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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冰帶著兩件文玩好貨進文昌里,找三家老字號當鋪詢問價格,第一家開一千五,第二家開兩千,第三家則開出三千的高價。
目瞪口呆的硯冰輾轉來到最後一家本地最大的老字號,兼古玩店和當鋪於一身,剛到門口就聽裡頭的掌柜捧著黑乎乎的木塊說得天花亂墜,準備賣給一個本地行商。
硯冰打眼一看,那正是他賣出六百兩的第一個文玩,仔細聽下去,發現掌柜竟然開出三千兩白銀的高價,還真就賣出去了!
瞬間明白還是被壓價,而且壓得特別狠,可古玩這行就是玩的撿漏,硯冰心氣再不順,也只能願賭服輸。
掌柜一轉身瞧見硯冰,倒絲毫不尷尬,趕緊迎上來,還是惦記著他手裡的玉螭龍:「看來您是去問過價了,我再壓價就說不過去……這樣,四千兩一口價!」
硯冰抱著胳膊不說話。
掌柜瞭然:「你應該問過其他三家老字號了吧?最高不超過三千五?因為你這玉螭龍頂天三千五,再高價,我們沒得賺。我這家是文昌里最老、規模最大的老字號,出了我這門,沒有更高的價。要不是我有個朋友喜歡螭龍玉珏,我還不定要你這玉。」
掌柜的擺高了姿態,愛答不理地撣著店裡的灰塵。
硯冰:「我再考慮考慮。」言罷假裝要走。
掌柜乾脆背對著人,半點挽留的意思也無。
硯冰到底是個十六歲的普通人,跟著趙白魚見識多了,卻沒什麼商業經驗,不懂商人的勾當,更不了解什麼叫心理戰,這會兒被掌柜的作態搞得心裡七上八下。
進來之前,硯冰也找人打聽過,確實這家是老字號,基本定了價、出了門,再找不到更高價的店,那人還說古玩講究討價還價適當,通常不過三,要是其中一方態度擺出來就不要再砍價。
人是有誠意要買的,要是誠心想賣,最好賣了。
別辛苦討價還價一番後甩手不買,這是大忌,會被當地的古玩老闆們排斥。
一番心理掙扎後,硯冰回頭,一咬牙:「賣!」
掌柜問他的第三件古玩賣不賣,硯冰也點頭。
最後走出老字號古玩店時,硯冰懷裡揣了六張千兩銀票和數張小額銀票,回到府里時,表情還有點懵。
趙白魚一放值就瞧見他在偏廳里發愣,「怎麼坐在這裡?」
硯冰見到趙白魚就興奮不已,將今日賣出的錢盡數拿出來,塞到趙白魚手裡,挺著胸膛有些羞澀地邀功:「我前幾日從小文昌里淘來的古玩,今日到後門那條古玩街賣出去了。錢都在這兒,五郎拿去貼補家用。」
他也能養家了。
那堆地攤貨都賣了?
六千六百兩……好大的手筆。
趙白魚來了興趣,詢問今日發生的事,不時點頭,待硯冰說完,他便露出耐人尋味的笑來:「原來這就是文昌里的妙處,我算是知道了。」
硯冰見狀,興奮的心情消減不少,心裡一點疑惑冒尖:「是不是有問題?」
趙白魚不答反問:「知道紀大人怎麼著了套嗎?」
硯冰搖頭,側耳傾聽趙白魚描述江西商幫如何陷害紀興邦,最後臉色煞白,如遇猛虎般盯著桌上的銀票,艱澀而恐慌地說:「我是不是連累了五郎?我們是不是掉進陷阱里了?」他慌裡慌張地說:「我、我現在就去換回來!一人做事一人當,五郎放心,就是到了刑部大牢,我絕對咬死了是我一人所為,絕不拖累您!」
「慌什麼?」趙白魚淡定地按住硯冰的肩膀,將那銀票划過來:「文昌里的鑒寶會一個月一次,鑑定的師傅是古玩行的人,一切都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硯冰猶存疑慮:「不會像紀大人那麼陷害我們?」
「不至於。商人想掙錢,不是想造反。我沒表態前,他們不會下死手。」趙白魚瞭然地笑了,「他們這是投石問路,根據我的反應判斷我是敵是友,好調整之後的措施。」
硯冰:「那我們該怎麼做?」
趙白魚:「等他們先動。」
硯冰沮喪:「有紀大人這個前車之鑑在,我居然還相信天上有餡餅掉下來。」
「你並不知道紀大人如何中招,意識不到他們的套路很正常。你事前已足夠謹慎,先後詢問路人,了解文昌里的情況,加深鑒寶、淘寶、撿漏的概念,之後又到文昌里多番問價,每個人都開出不同的高價,你總不可能想到他們會串通起來誘騙你掉進陷阱里,更想不到他們居然也和當地商幫勾結。這是他們設下的連環圈套,人在天降橫財的氛圍里,很難保持理智。」
就是個現代人,面對千層餅一樣的套路也會一腳摔進坑裡。
趙白魚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桌,想到什麼有趣的事,笑著說道:「你看連一個轉運判官都知道文昌里的妙處,其他官不更明白?至少我現在能肯定洪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和江西商幫多少都有點貓膩。」
話正說著,底下便有人來報:「大人,贛西商幫會長陳羅烏求見。」
趙白魚動作一頓:「看,人來了。」
硯冰:「要見嗎?」
趙白魚:「就說本官乏了,不見客,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等底下人一走,硯冰就問:「這又是什麼章程?」
趙白魚:「給他們點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