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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伯:「是去衙門探聽消息了?」
「他現在是普通商人的身份,最好辦法是去小道消息來源最快的牙行或者贛商會館那兒打聽消息,跑到衙門探聽,別說官了,等閒有點功名在身都不會理睬他。」趙白魚提醒硯冰:「快,過去偶遇。」
硯冰整理一下衣裳,朝霍昭汶迎面走去,擦肩而過時突然回頭叫住他:「這不是鄭兄?」
霍昭汶認出他:「趙兄?」
硯冰:「剛從衙門出來?」
霍昭汶笑了聲:「不是,我……我是好奇吉州那樁命案,民間沸沸揚揚,說是開朝以來十大奇冤之首,但我看衙門一沒告示,二沒派人查,好像石沉大海,好奇之下就來問一問。」
硯冰:「意料之中。」
霍昭汶:「怎麼說?」
硯冰掃了眼霍昭汶,緊閉嘴巴,意思很明白,沒想對外人透露太多。
霍昭汶瞭然,跟在趙白魚身邊耳濡目染,沒那麼容易套話。
「趙兄住這附近?」
硯冰:「明人不說暗話,我目的跟你一樣。」左右打量,就近尋了個還算隱蔽的茶館,將人請進去,壓低了聲音說道:「別看是樁普通命案,實際上牽扯甚廣。」
他三言兩語就把兩江官場錯綜複雜的關係說明白。
「如今的廣東安撫使是以前江西的提刑使,主審吉州鹽井冤案,親自判楊氏死刑。你說案子一翻,他們不都得落個『故入人罪』的罪名?」
「可是欽差問案,管文濱敢陽奉陰違?」
「你怎麼知道欽差問案?你鑽欽差床底下?」
「我……」霍昭汶笑了聲,「有認識的人在欽差身邊辦事,聽他說的。」
「看不出來鄭兄還有這層關係,真人不露相。」硯冰瞬間表現熱絡,「上邊有人好辦事,我實話告訴你,我的確關注這樁命案,你說哪個有正義感的人聽到楊氏的悲慘遭遇能不憤慨?能不鼎力相助?唉,我身邊的大人們不想管,只能私底下自己查……我看你對這樁冤案還挺感興趣,要不咱們聯手調查個水落石出?」
原來是瞞著趙白魚查案,怪不得這書童格外關注吉州鹽井冤案。
霍昭汶還有點懷疑硯冰過於熟稔的態度,聽到他的理由就釋然了,概因京都府有不少年紀相當的少年郎和硯冰一樣異想天開,整日想著背著家裡大人建功立業,還有一股從民間話本學來的肝膽俠氣。
不過趙白魚對身邊的書童未免太好,真將他當成親人?
如果此時坐在硯冰對面的人不是行軍打仗多年,和來自五湖四海的士兵稱兄道弟的六皇子,而是其他天潢貴胄,恐怕已經懷疑硯冰出現得過於巧合,以及態度太熱情,理由是硯冰不像一個下人。
他們打心底里不相信上位者會將奴才當成親人,得了瘋病的人才幹得出這事。
「好。」霍昭汶應聲,「敢問兄台查出點什麼來?」
硯冰剛要說話,眼尖地瞥見衙門有人出來貼告示,示意霍昭汶看過去。
霍昭汶打賞茶館裡的小二,支使他到前面去探聽告示內容。
小二拿錢跑腿,十分敬業,很快回來說鹽商會長方星文在提刑司大牢里畏罪自盡。
「這麼巧?姓方的本就被判死刑,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楊氏告官後畏罪自盡?」
「有貓膩唄。」小二感念貴人大方,於是出聲提醒:「幾年前就了結的案子不大可能昭雪,等欽差一走,那楊氏估計殞命在牢房裡了。可惜啊,要是再忍幾年,再遇一次大赦,說不準能放她還家,改頭換姓再生活就是了,何必和官府硬碰硬?真以為世上有明鏡高懸的青天大老爺吶!」
「聽話里的意思,你們都覺得楊氏是被冤枉的?」
「可不?」小二瞪大眼說道:「兩江誰不知道吉州鹽井姓楊的小媳婦全家被殺,她還被屈打成招,誣陷入獄?」
霍昭汶不自覺捏緊拳頭:「官商勾結,真就無法無天?」
小二這時卻吐露出連趙白魚也不知道的事:「表面說是鹽商看中鹽井,實際上鹽井大半收益都落進貪官污吏的口袋。要不然怎麼這鹽商會長鋃鐺入獄,吉州那口鹽井還正常運作?有了私人鹽井,還走私浙鹽?那鹽商會長頂多是幫虎吃食,撈點好處罷了。」
他嘀咕道:「商人嘛,哪有真到大官頭頂拉屎的道理?」
硯冰聽出不對:「洪州離吉州也挺遠,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小二聞言懊惱地拍嘴巴,都叫銀子沖昏腦袋,什麼話都往外說,趕緊賠笑道:「二位爺莫怪,小的就喜歡吹牛說胡話……」小心翼翼地瞥一眼東家,彎腰低聲說:「小的娘舅在吉州當差,喝醉了說大話,不怎麼能信就是了。」
言罷就急急退去,生怕再說錯什麼惹禍上身。
硯冰一臉不出所料:「你看,顛倒黑白不費吹灰之力,時過境遷,以前的證據被銷毀,剩下唯一能證明楊氏清白的方星文也被殺了,接下來怎麼揉圓捏扁還不是任由他們說?欽差斷案,也得講證據,在官府拿出來的『鐵證』面前,心知肚明楊氏無辜,還是得判她死刑。」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知道兩江腐敗,也想端掉兩江官場的霍昭汶聞言,仍憤慨難當,這還是吏治清明的大景朝嗎?
將士出生入死,保後方安定,竟然是養肥這群蠹蟲碩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