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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希望了。
不是誰都有可能成為史書里千里殺一人的傳奇俠士,他們連小小的採石場都出不去。
遑論報仇?
遑論沉冤昭雪?
所以當傳聞中的青天到了兩江,他們行走於人世的肉1體得以重煥生機,內心深處日夜哀嚎的死魂得以喜極而泣。
趙白魚輕輕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忽然覺得他前半生的不幸對別人來說,已是求之不得的大幸。
「法不阿貴,刑無等級。」
匡扶危聽不懂。
趙白魚笑了笑,輕聲回他:「國法當斬,我就敢斬!」
***
三個黑箱子被挖出來,打開後,惡臭味撲鼻而來,管文濱捂住鼻子瞧了眼就急忙退開:「都帶回去!」
回頭打量霍昭汶,管文濱說道:「一般人看到死人都害怕被懷疑,能不管便不管。商人重利,尤其甚也。你反倒大張旗鼓來告官,確有幾分俠氣,不枉你功名在身。」
霍昭汶笑了笑,不作回應。
管文濱意思意思罷了,沒真要對方的回應,高高興興騎上大馬,自得於同時制衡提刑司和欽差的好手段。
***
此時採石場,一個山夫打扮的人匆匆跑到大門口,被看門的守衛攔下:「這裡不是你們砍柴的地方,快滾。」
山夫狠嚇一跳,連忙轉身就跑,異常的反應引起守衛注意,立刻將人抓住。
「你鬼鬼祟祟跑什麼?叫什麼?住哪兒?」
山夫被嚇得倒豆子似的一骨碌全說出來:「不不不……我是在前頭瞧見官兵在河邊挖出好幾個大箱子,箱子裡頭都有屍體,嚇得我魂差點飄沒了!官爺饒命,小的無狀,官爺饒命——」
「等會,什麼屍體?」
山夫顛來倒去都是官兵挖出好幾具屍體,看樣子是真被嚇壞了,守衛將他趕走,派人去前頭探聽消息。
沒過一會兒回來復命,說法和山夫一樣。
守衛心口一沉,方圓十里荒無人煙,而採石場時有意外發生,死個把人不奇怪,保不准被挖出來的屍體就是採石場裡扔過去的,要是官府查到底不得壞事?
他趕緊將這事報給上頭聽,消息很快傳回公主府。
管文濱上午才挖出屍體,下午貼出捉拿真兇的告示,晚上李得壽便悄無聲息出現在他的書房,令他草草結束這樁命案。
管文濱懵了,詢問原因。
李得壽刻意壓低的聲音仍顯得很尖銳:「知道那條河上頭有一個採石場嗎?知道那採石場在誰的名下嗎?」
管文濱:「……是殿下?」猛地打了個激靈,恐懼地吞咽口水,結結巴巴說:「卑職明白,請殿下放心,明早立刻結案。」
李得壽目光陰冷,甩袖要走,忽地想起件事:「你怎麼知道那兒埋了三具屍體?」
管文濱擦著冷汗:「有個外地商人瞧見埋屍過程,特地告官來了——」忽然頓住,抬頭看李得壽,發現他滿臉殺意立刻反應過來:「李都知放心,卑職不會讓那外地商人有對外開口的機會。」
李得壽:「如今是多事之秋,欽差還在府內。」
管文濱:「死個府內商人或許處理起來麻煩,一個天高路遠的北方商人就不同了。客死異鄉,平淡無奇,本府多的是法子整死他。」
李得壽:「欽差到兩江對你們來說是壞事,對殿下來說卻是回京的機會。殿下記著管大人這些年的照顧,有朝一日回京,在太后、陛下跟前提一句管大人,說不準有調進京的機會。」
管文濱的眼睛瞬時亮起來:「予殿下多行方便,分內之責,談何照顧?」
聞言,李得壽滿意地離開。
送走李得壽,管文濱立刻垮下臉來,惡狠狠地啐了口:「狗仗人勢!一個老閹狗也配在老爺我面前耀武揚威?還回京……猴年馬月的事拿出來說,當我是傻子?」
師爺走來:「大人,案子還查嗎?」
「查個屁!」
管文濱氣不打一處來,好不容易碰到樁無頭懸案能拿來糊弄欽差,好巧不巧人死在昌平公主的地盤,又是尊得罪不起的大佛,算盤全落空,真令人頭疼。
「去把外面的告示揭下來,就說結案了。」
師爺一懵:「結案了?兇手是誰?」
管文濱:「就那個來告官的北商,自導自演,謀財害命,藐視公堂,抓了吧。」
師爺不懂怎麼突然改主意了,但聽令行事便成,不多廢話。
***
霍昭汶以為管文濱會借潮商的案子拖延吉州鹽井命案,料不到昨天剛張貼的告示直接摘下來,連忙拉住衙役問怎麼回事。
衙役:「抓到真兇,案子告破了。」
霍昭汶:「兇手是誰?」
衙役:「兇手是——不是,你誰?問這麼多幹什麼?」
霍昭汶:「我是發現屍體的人,就是我告的官,問一問沒什麼奇怪的吧。」
「是你……」衙役恍然大悟,猛地抬手喝道:「真兇在此,抓住他!」
霍昭汶瞳孔緊縮,很快被幾十個衙役包圍,原本圍觀的百姓瞬間做鳥獸散。班頭指著霍昭汶呵斥他殺人害命的惡事已經暴露,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則累及親族,屆時後悔也沒用了。
霍昭汶冷笑:「分明是我發現的屍體,我本人親自來告的官,管文濱查也不查便將我定為殺人兇手,可還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