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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伯雍盯著趙鈺錚的眼睛:「我說得可對?」
趙鈺錚扯了扯嘴角,下意識看向趙長風和趙三郎,可憐又迷茫地搖頭:「我不明白,我不懂……為什麼?是不是趙白魚跟你們說什麼了?」
趙伯雍:「吳氏被夫人抓起來拷問,就關在地牢里。昌平身邊那個追隨她二三十年的女官被二郎抓了起來,嚴刑逼問,已經將當年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還有,你身邊那群死士,你這些時日和五皇子府的聯繫,都被趙府暗衛看在眼裡,匯報到我這裡來。」
他步步逼近,濃黑的眼瞳沒有絲毫感情地鎖定趙鈺錚,他曾經最虧欠、最疼愛的孩子,卻反手將一把帶毒的利刃狠狠地插1進他的心臟。
穿心而過,無藥可醫。
「你以為你是在自救?還是在救你那個自作孽不可活的母親?你知道昌平為什麼謀反失敗嗎?因為你。」
趙鈺錚怯得後退,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眼神躲閃,不敢直視趙伯雍,能面不改色地應對趙長風和趙三郎的質問,卻不敢直面趙伯雍的平鋪直敘。
他抬起雙手想捂住耳朵,眼淚盈於眶,要落不落。
「因為你就是替我們監視昌平和東宮謀劃逼宮的眼線!我再告訴你,連昌平和東宮逼宮謀反都在我們的預料中,是我們一步步逼她跳進地獄!是我們逼她去送死,霍驚堂、陳師道、杜工先、康王……是這些公卿大臣為了救趙白魚而逼昌平和東宮去送死!」
趙鈺錚大口喘氣,驀然發出尖叫:「別說了!別再說了!」許是情緒過於激動而呼吸困難,臉色驟然變得鐵青,揪住心口極其痛苦地祈求:「我不是故意的,不是……不是我……」
若是往日,瞧見這般模樣的趙鈺錚,趙家人早就焦急萬分了。
但趙伯雍只是冷漠地看他,趙長風無動於衷,和他關係最好的趙三郎只是不忍地撇過臉,讓趙鈺錚更痛恨。
他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下來,從懷裡掏出瓶子,倒下固本培元的藥丸吃下去,臉上很快恢復血色。
趙伯雍:「原來你的身體也沒平時表現出來的虛弱。」他露出譏諷的笑,坐在主位上,目光定在虛空一點,已經連多看一眼趙鈺錚都不願意。「你和你母親一樣——」
「一樣惡毒是嗎?」趙鈺錚低低地笑:「不明真相前,您,還有大哥、三哥,你們最常對趙白魚說的話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因為生母不堪,於是定了趙白魚死罪,傷害他、指責他、怨恨他的人,是你們啊。」
父子三人聞言,臉色都是同等程度的蒼白難看,趙三郎踉蹌著跌回座位。
「我呢?我最多是不明情況的時候被調換身份,知道真相後也沒說罷了,可我沒真的傷害趙白魚,全都是你們借著為我好的名義去傷害他。」趙鈺錚明白本性被看透,索性破罐破摔,也要讓他們嘗一嘗碎心萬段的滋味。「爹沒猜錯,我的確是五年前才知道真相,我真的好難接受,為什麼我不是真正的五郎?為什么娘不是我的親娘?為什么爹和哥哥們會那麼厭憎昌平和她的兒子?」
「我傷心得大病一場,病好是想告訴你們真相的。我天真地想著爹娘和哥哥們疼愛了我十五年,十五年啊,不可能因為身份變了,親情就變質對不對?大不了我把我的一切都分一半給趙白魚,我……」趙鈺錚哽咽著說:「我想補償趙白魚的,可是吳嬤嬤告訴我,如果你們知道真相只會更恨我,你們愛我的前提是:我是五郎。如果沒有了這個前提,感情上也許一開始轉變不過來,但是為了趙白魚,你們會把我送走,而時間會淡化這份親情,往後你們眼裡的我,趙鈺錚,就是鳩占鵲巢里的鳩鳥!」
「難道你不是嗎?」趙伯雍怒吼:「你不是那隻貪得無厭的鳩鳥嗎!!」
趙鈺錚抽噎著強忍下痛哭的渴望,攥緊拳頭冷笑:「是!可也是你們有眼無珠認不出來!要怪就怪你們對趙白魚太壞,怪他太聰明,如果你們知道他是和昌平截然不同,如果你知道他是高義之士,」他指向趙三郎,看向趙長風,「你知道他剛正不阿,」最後看向趙伯雍,「你知道他才華蓋世——」
「縱然他是昌平之子,你們還是會被吸引,會不由自主地欣賞他,對他心生好感!」
「事實如我所料。不知道真相前,大哥便經常關注趙白魚,我及冠時求了很久的君子玉,您不肯給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送給趙白魚!他和我同一天及冠,你送不出君子玉,寧願藏起來也不肯給我!三哥呢?三哥以前倒是站在我這邊,時常嘲諷趙白魚,可是自從趙白魚聲名鵲起後,你便時常在我面前誇他!如果不是礙著昌平,不是為了娘,你早就跑去獻殷勤了!那我呢?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爹也不遑多讓啊,明明嘴上說厭惡趙白魚,可是三番兩次在朝堂上為他說話,推動他提出來的各項良策,您書房裡的推動夜市開放、便糴良策全是密集的批註!可是批改我的卷子時,眉頭緊皺,沒說一句但我知道你不滿,如果我不是趙家的小兒郎,你連看我一眼都不會看!」
趙三郎難以置信:「就因為這種理由,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本該屬於五郎的一切?」
「我不想失去我擁有了二十年的東西怎麼了?」趙鈺錚表情奇怪地問:「三哥,如果你知道真相,會不會為了趙白魚把我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