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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他將目光投向擂台下方,道:「難得她喜歡。」
四下嘈雜至極,衡玉與他遠遠對視間,不知他說了什麼。
「看來郎君是有想要贈燈之人了!」燈官笑著將仙燈奉上:「便祝郎君稱心遂意。」
「多謝。」蕭牧接過燈,走下了擂台,於眾人注視下,來到衡玉面前,將燈遞上。
「送我?」女孩子看著他遞來的花燈,並不掩飾眼中歡喜。
蕭牧頷首:「謝禮。」
謝……什麼禮?
衡玉笑容微凝——謝她的「以死相逼出神醫下落」,謝她的「他若救不回來她也不活了」嗎?
見少女接過那盞仙燈,四下不免一陣熱議。
俊朗無雙的年輕郎君當眾相贈花燈,此情此景,好似怎麼也逃不脫風月二字。
再有那小姑娘偏又生得仙子樣貌,仙燈配仙子,倒愈發相得益彰。二人此時站在那裡,賞心悅目的不切實際,像是上元佳節夜,話本子裡的神仙人物偷跑了出來,只為來看一看這煙火人間。
但並非人人皆有欣賞的心情——
察覺到一道視線在緊緊盯著自己,衡玉轉身看過去。
是方才那個男孩子。
他不甘地盯著她手中的燈,小小年紀什麼都寫在了臉上。
「很想要這盞燈?」衡玉問。
男孩子一愣,對上她帶笑的眼睛,好一會兒才道:「是……我阿娘生了病在家中出不了門,我想把著盞仙燈帶回去給她看看。」
「這樣啊。」衡玉笑了笑。
見她笑起來格外溫柔,男孩子心底升起希冀。
「那我可就不能給你了。」少女依舊含笑。
「?」男孩子有些羞惱,覺得被耍逗了,正要皺眉離去時,忽有一群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擠了過來。
「這位姐姐別信他,他騙人!」
「他是想拿這燈去賣銀子!」
「他根本沒有娘,他娘早死了!」
衡玉聽得並無意外。
她方才細瞧了,這孩子的衣服短了一截不說,還有破洞——縱然家中再如何貧寒,但只要有娘親在,便不會讓孩子穿破了洞的衣裳的。
但,沒娘要比娘病了慘啊。
男孩子氣得眼睛都紅了,偏被那群孩子擋著無法脫身。
「他爹娶了後娘,不給他和他妹妹飯吃,他經常騙人銀子來吃飯的!」一個大些的孩子邀功般對衡玉道:「他還偷過家裡的銀子呢!」
「我沒偷過!是她胡說!」男孩子捏緊了拳頭。
孩子們的嘲諷、鬼臉,旁人的異樣注視,讓男孩子難堪憤怒到了極點。
直到一隻精緻的荷包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男孩子面上怒色未消,看向遞荷包的翠槐。
「我們姑娘給的,裡面有些銀子,拿著吧。」翠槐笑著道。
男孩子聽得一愣。
給他?
「上元節,去帶妹妹吃碗元宵吧。」衡玉又走近兩步,對他小聲說道:「這盞花燈我很喜歡,就不給你啦。」
男孩子眼底戾氣消散,有些怔怔地看著她。
翠槐已將荷包塞到他手中。
細綢做的荷包極柔軟,拿在手裡沉甸甸的。
蕭牧也緩步走了過來。
「身手不錯,想過投軍嗎?」
男孩子不假思索地點頭:「當然想!我以後想做將軍,保護妹妹!」
蕭牧拿視線丈量了一下他的身形,道:「三年後若是還想,便來定北侯府尋我。」
「定……定北侯府?」男孩子睜大眼睛看著他:「你是誰?」
衡玉看一眼蕭牧,會意地笑著道:「這位可是定北侯蕭將軍啊。」
「蕭將軍?!」男孩子不可置信地看著蕭牧:「你……您就是蕭將軍嗎?當真?!」
此時周圍也有認出了蕭牧的人,證實了他的身份。
在北地,蕭將軍三字,要比任何人任何身份都要有震懾力。
男孩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叩頭道:「蕭將軍,我想從軍!」
蕭牧看著他手中的荷包,道:「那三年後,便以此荷包為信物。」
男孩子抬起頭來,眼淚都出來了,卻是一張大大的笑臉:「多謝蕭將軍!」
「回去吧,記得讓你阿爹多做些好吃的,快些長大長高,才好來找蕭將軍啊。」衡玉笑著說道。
男孩子抹了把眼淚,重重笑著點頭,緊緊抓著荷包轉身走入人群。
那群孩子圍了上來,卻再無奚落,追著他問東問西。
「那當真是蕭將軍啊?」
「……你爹知道了,肯定不會再打你了!」
「那你以後是不是也能當大將軍啦!」
人群中,男孩子的背影漸漸挺直。
衡玉收回視線,感慨道:「還是侯爺救人有道啊……」
那男孩子在家中的處境顯然不妙,但有了定北侯的名號在,他家中待他必然會多些看重。
縱然只是出於利益考量,但能改變他和妹妹的處境,那便是好事。
「三年很快就過去了,侯爺可要記得履約。」二人轉身走向前方,衡玉提著仙燈說道。
這世間有那麼多人需要他來護著,不止營洲,不止三年——
所以,他得好好地活下去才行。
聽出她話外之意,蕭牧認真「嗯」了一聲:「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