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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蕭節使……有何指教?」璞貞仙師艱難地維持著道骨仙風之姿。
當晚,顧聽南在院中的香樟樹下,拿到了一封信。
她下意識地後退幾步,看向牆頭方向,空空如也,未見人影。
自那晚巷中之事後,那鐵疙瘩便未再出現過,倒像是有意躲著她一般。
該不是在同她使什麼欲擒故縱?
但轉念一想,他那個算盤珠子般的腦子,怕是參不透這般高深的手段。
顧聽南心中頗覺納悶,看了眼手中的信箋,收入袖中,去尋了衡玉。
「……莫不是痛哭流涕賠禮道歉的求和信?」將信送到後,顧聽南悄聲道:「可不能就這麼輕易原諒了他!否則這些男人日後三天兩頭動輒提及決裂,豈還有安寧可言?」
「這些……男人?」衡玉疑惑地看向她,咬重了前頭兩字。
顧聽南身形一正,笑了笑:「阿衡……那個,你且慢慢看信,我先回去了。」
目送著那道火速離去的身影消失在簾櫳後,衡玉將信拆開了來。
第246章 「順應天意」
入目仍是熟悉的字跡,他予她的書信從不假手旁人。
信上是他近日所得消息與諸處進展。
看到最後一句,衡玉不由憂心忡忡。
無論是他,還是金家,亦或是姜令公處,都尚無半點關於太子的消息……
而此時,外間傳來了腳步與說話聲響。
翠槐隔簾道:「姑娘,老夫人過來了。」
衡玉回過神:「快請進來。」
說著,便要往外迎。
見孟老夫人走了進來,衡玉福身:「祖母怎親自過來了?有事只管叫人通傳一聲,喊孫女過去便是了。」
「祖母放心不下我家小玉兒,便過來瞧瞧。」孟老夫人的神態一如既往慈祥平和。
衡玉上前扶住祖母一條手臂,讓人在榻中坐下,也未強撐著否認一切:「讓祖母憂心了。」
孟老夫人輕嘆著氣,拉著孫女在自己身側坐下,翠槐等人皆退了出去。
「阿衡心中百般艱澀,祖母都曉得……」
孟老夫人輕輕拍撫著女孩子的後背:「只是此等事,便是祖母也安慰你不得,旁人再多安撫亦只是徒勞……但你要始終記得,一事假,並非事事皆假。這世間真切之美,尚且洋洋大觀,大至風和月亮,韶光淑氣,微至炊煙食香之樂,家人閒步之暇,皆不會因此而更改。」
這些聽似細微縹緲之事,卻是人立足紮根於世的根本。
衡玉緩緩倒在自己祖母肩頭,強壓著淚意,道:「我當真從未懷疑過她……祖母,我是不是太蠢了些?」
「且到頭來還是你最先懷疑上的,若你太蠢,那祖母和你阿兄豈非是活也不必活了?」
衡玉聞言,聲音悶悶地笑了一聲。
孟老夫人繼續溫聲說道:「世人只道敢愛敢恨是為真性情,然在祖母看來,敢信方是真正勇氣可嘉……且當破綻出現時,我們阿衡亦敢疑,並當機立斷做出應變,敢信敢疑敢斷之人,如何是蠢,又如何是錯呢?」
衡玉微側身雙手緊緊抱著祖母,將掛了淚的臉埋在老人肩窩中,身形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著,愧疚地道:「我只是近日常在想,若我能早些察覺阻止這一切,是否便不會有今日這般局面了?若此局破不得,我是不是……」
「說得都是些什麼傻話?傻孩子,你也是受其瞞害之人。」孟老夫人打斷了女孩子的話,嗔道:「這天下朝堂安危,何時輪得到你一人來扛了?何為早些察覺阻止這一切?你又非是神仙,可在那九重天上盯著凡塵中人一舉一動,這世間不可阻之事諸多,越往前推便越是無窮盡,若以此來怪責自省,這塵世之中人人都需日日愧疚遺憾……」
「不說遠的了,便說蕭節使罷。」孟老夫人道:「照此說來,他是否也要日日夜夜地想,若能早些察覺,時家便不會有那般遭遇了?你這些傻話啊,可萬不能叫他聽了去……」
衡玉抱著自家祖母:「他都與我決裂了,我還管他呢。」
孟老夫人聽得笑出了聲兒來:「在祖母跟前還演著呢。」
「……那晚之言,他怕不止是演。」衡玉瓮聲瓮氣地道。
「那便更可貴可憐咯……你能捨得丟下他嗎?」孟老夫人笑著問。
聽著自家祖母三兩句笑談間,衡玉壓抑了多日的情緒,似同著這幾滴好不容易落下的眼淚一併離了身。
祖母方才那句話提醒了她——
昔日蕭景時苛責自身,使自己日夜置身煎熬中時,她不是反在勸他「放過自己,讓自己喘口氣」嗎?
今時今日,她卻是墜入了同樣的漩渦中。
孟老夫人心疼地抱著懷中的孫女,輕聲嘆道:「我們阿衡,也不過才是個初滿十八歲的小女郎而已呀……」
衡玉又放任自己在老人懷中躲避了一會兒。
她未有沉溺太久,待淚意消散後,將頭抬起,已平息了情緒。
「湘王被定罪,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她說起方才看罷信,心中念著的正事:「此前長公主出面替其『說情』,不過是拿此事當作出現在百官面前、好將自己推上那個位置的踏腳石罷了——」
有關永陽長公主之事,孟老夫人也俱已知曉,此刻點了頭,道:「沒錯,她的目的已經達到,為絕後患,湘王自是沒必要再留……而那些早已準備妥當的『實證』,不過是看她心情隨用隨取而已。時機一到,自然就被如數『搜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