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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也在查此事?」嚴明印證罷這一句,心情複雜地道:「我們也聽聞了太子殿下及永陽長公主為將軍求情未果之事……」
在這等局面之下,還有人願意幫將軍,自然是好事。
但眼下看來,皇帝決心已定,若找不出真正有力的證據,誰來求情都是無用的。
可證據要如何找?
嚴明眼底變幻著:「若連太子殿下都查不出絲毫痕跡,那此事未免乾淨得有些可怕了……」
印海亦在往深處思索:「究竟是什麼人,能在這京師之地,公然刺殺堂堂親王,全身而退之後……甚至連半分線索都讓人追查不到?」
「多半便是姜正輔。」嚴明抿直了嘴角,道:「據這數日打探可知,所謂於營洲置防禦使一事,便是此人的提議——」
將軍雖甚少入京,但朝中百官關係錯綜複雜,他們定北侯府也並非是沒有打探這些隱秘消息的門路。
「但其與中書省內官員,及其黨羽,皆不滿這防禦使的人選,認為河東王不堪大用,縱是來日去往了營洲,恐怕有不如無。」嚴明眼底微暗:「殺掉一個不合意的棋子,將此罪名順理成章地推到最想除掉的人身上……是他姜正輔能夠做得出來的事。」
當年時家之事他尚且歷歷在目!
「姜正輔固然有動機,且嫌疑最大。」衡玉道:「但眼下並無證據可以證明是他所為,或另有幕後之人操縱一切,蓄意誤導。」
她一直時刻記著,尚有一隻真正的幕後黑手未曾現身。
「吉畫師說得沒錯。」印海凝神道:「若找不到直接的證據,現下再多的懷疑都是無用且盲目的——而無論是不是姜正輔策劃了這一切,只怕都並不影響他接下來的立場與選擇。」
衡玉心頭髮沉地點頭:「沒錯,他此次奉旨監察三司辦案,換而言之,這罪名能否定下,十中八九已在他掌控中了。」
不管河東王之死是不是他的安排,單論欲置蕭牧於死地此一點,姜正輔便從不曾掩飾過。
嚴明愈發焦炙了:「大理寺卿本就是他的爪牙,如今他又有監察三司之權,此中可供其做手腳之處便更多了……今日尚無可定將軍罪名的鐵證,只怕明日便『有』了!」
衡玉緩聲道:「而聖人既有此令,便等同默許。」
她此前說,幕後之人朝皇帝遞了刀子——
而眼下,皇帝又何嘗不是在向姜正輔遞刀?
「歸根結底,當下的局面難便難在所謂『聖心』二字之上了。」印海言畢,沉默了片刻。
「聖心偏倚之下,若拿不出有力的證據可以動搖聖人的疑心,那便等同是坐以待斃。」衡玉眉眼間有決然之色:「但,絕不能坐以待斃。」
印海與嚴明聞言皆看向她。
衡玉也在看著他們:「據我所知他在入京前,是有所準備的,對嗎?」
蕭景時是個傻子,但沒傻到離譜的程度。
他不懼死,但也並不打算讓自己死的毫無價值。
室內安靜了片刻後,嚴明點了頭。
「是,此前曾安排了一批暗衛,先後混入了京師內外,隨時候命,以防不測。」
「城內如今有百人候命。」印海道:「他們皆是精銳中的精銳,若說救出將軍,將人護送出城……計劃周詳,拼死之下,可有九成把握。」
衡玉本該稍稍心安,然而卻又愈發地沉重。
「只是如此一來,假造反,便要成了真造反了。」印海嘆了一句。
「所謂退路,往往並非上策,而是不得已之下唯有如此。」衡玉道:「而眼下,便是不得已之時——」
「事實自是如此。」印海甚少如此拿不定主意:「將軍前往大理寺之前,曾交待過一句,讓我等守好侯府。」
此一句話,未嘗不是在提醒他們,勿要輕舉妄動。
衡玉沉默了一會兒,卻是問:「若他此番當真出了事,盧龍軍會如何?」
印海也沉默了一下,而後答:「必反。」
第201章 他必須活著(君陌兮打賞加更)
縱然此非將軍所願,但到時的局面,便不是能夠輕易控制得了的了。
局面所迫,軍心所向,必反不可。
「那便是了。」衡玉眼底愈發堅定:「冒險救他出京,是為造反。而他若是冤死,盧龍軍亦難逃一個反字。既橫豎都是要反,當然還是活著更為合算。」
她知道他想要的是江山安穩,她也一直堅定不移地與他站在一處,有著同樣的願景,並願為此竭盡所能——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須要好好活著。
人總歸難逃一死,但縱橫沙場救萬民於水火的英雄,絕不該、也絕不能就這麼平白丟掉性命。
她相信,若今日他與她的處境調換,他也會是同樣的決定。
「吉畫師所言甚是在理。」印海問了一句:「但,吉畫師可曾想過,這或正是他人設下的陷阱,意在逼反將軍?」
「縱是陷阱,也要跳進去救他。」衡玉答得沒有猶疑。
她道:「若果真是陷阱,死一個定北侯,或是反一個定北侯,都足以掀起軒然大波,對設陷阱之人並無太大區分。但於我,於印副將,嚴軍醫,蕭伯母,及北地眾軍士而言,卻如天地之別。故而此中沒有取捨之分,他必須得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