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頁
他不甘才得知真相,就要死在那披著人皮的惡鬼獠牙之下!
長刀朝他襲來的一瞬,有寒光刺目——
姜正輔下意識地抬手阻擋,餘光內卻見另有一道黑影閃身而至,手中長劍抹穿了那黑衣人的脖頸。
鮮血噴灑,黑衣人手中長刀墜地,捂著脖子抽搐倒地。
下一刻,那掛著血珠的長劍指向了另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連連後退抵擋之際,被那人飛身而起踹在心口處,仰面墜入了橋下。
看著那持劍護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姜正輔一時大感意外——定北侯?!
來不及多做反應,姜正輔下意識地看向四下,只見橋頭兩側皆有侯府親衛極快地湧上橋面,將那些黑衣人團團圍住。
「姜大人可需活口嗎?」蕭牧微側首,問身後之人。
姜正輔眼神肅寒:「不必了。」
他們是誰的人,他甚至要比這些黑衣人還要清楚。
見自家將軍微一點頭,王敬勇會意。
在一片圍殺聲中,姜正輔跟著蕭牧走下了青石橋。
「便由蕭某送姜大人回府吧。」蕭牧提議道。
換作往常,姜正輔必然肅容冷目拒絕。
但此刻:「有勞蕭節使了。」
他身上也染著血,面上有擦傷,花白的髮髻些許凌亂,彎身欲上蕭牧備下的馬車時,背影是從未有過的狼狽與蒼老。
他身形不甚穩,動作艱難之際,青年有力的手掌扶在他身後,托著他上了馬車。
姜正輔微微回頭,看向那青年。
青年很快上了馬,跟在馬車旁。
馬車駛動,一路平穩地將他送回到了姜府。
郎主深夜入宮,姜府尚未閉門,門人聽得動靜迎出來,見得自家郎主如此形容,不由大驚,忙上前將人扶住。
「多謝蕭節使此番出手相救……」姜正輔看向那無意下馬的青年,道:「還請蕭節使入府一敘。」
對方親自出面搭救於他,已不存在所謂基於立場明暗的避嫌之說。
蕭牧聞言遂下馬,朝姜正輔無聲抬手,與之一同走進了姜府內。
這座府邸,幼時他來了無數次。
身側之人,是曾親自授他開蒙的世叔。
蕭牧感受著此時這座府邸的寂落與冷清,一路無言,來到了偏廳內。
士族出身,時刻注重體面風骨的姜正輔,甚至未有去更衣整理形容,就這般與蕭牧對坐,屏退了所有下人,並嚴令交待:「守好各處,不可讓任何人靠近此處。」
管事退下前,親自奉來了一壺熱茶,此時茶汽裊裊,在二人之間舒捲。
姜正輔低聲開口,未提這場險些令他喪命的截殺,未提永陽長公主的所作所為所圖,而是道——
「九年前,舒國公府陷通敵案,抄家當夜,未見舒國公之子時敬之。之後,我奉旨負責追緝他的下落。」
蕭牧微垂著眼睛,一時未語。
那道聲音繼續緩緩說道:「千里追緝,終在一個雨夜,於幽州城外一座破廟內,發現了他的行跡——」
蕭牧神色微怔,抬眼看向他。
當年於破廟之中,他與幼年阿衡藏身於佛像之後,有人慾上前查看之際,被為首之人及時叫止……
彼時只顧逃亡,家破人亡之下心中恨意滔天,未曾能留意到此中異樣,只當自己尚有些運氣在,天不絕他。
「本以為就此能讓他逃過一劫,但不久之後,還是搜尋到了他的屍身。」姜正輔道:「那屍身被尋到時,已難辨面目,只靠著身形特徵及貼身之物,方才得以『確認』了身份……我未曾想過要深究,不曾讓人繼續探查。心中……始終存了份僥倖,盼著他能換個身份活下去。」
姜正輔看著對坐的青年,眼底微紅:「但未曾想到的是,時隔多年,他再出現時,我卻已認不出了。」
第244章 世間最殘忍的屠戮
茶霧漸淡間,青年開了口。
「姜世叔——」
姜正輔面容微顫,慈聲應了聲:「哎。」
在世人眼中,他冷肅漠然,不易接近,向來不是什麼溫和泛愛之人。
事實也的確如此——
他此生只娶妻一人,未曾納妾,未曾續弦,僅得一兒一女。
而摯友家中之子敬之,在他眼前長大,三歲開蒙第一句詩詞是他所授,小小的手第一次試著握筆,是他手把手所教……
那個處處出色的孩子,在他眼中,與親子無異。
而如今,記憶中意氣風發的少年已長成了沉定內斂的青年,是大盛開國以來最年輕的一位鎮邊節使。
姜正輔幾分歡喜慶幸幾分欣慰窩心,開口時卻只剩下了慚愧:「世叔如今才將你認出……此前因雲朝之事,聽信了許多風言風語,一直對你存有諸多偏見,於你百般為難針對,實在不堪為人長輩。」
「如今一切皆已明朗,方知世叔這數年以來,所謂針對,也不過是使裴氏暗中監視我之舉動,欲尋出我之真正錯處把柄,而從不曾於暗中行構陷暗害之舉。」蕭牧道:「敬之從前深知世叔為人,該知世叔行事有底線,不屑行陰私手段——」
青年說到此處,微一頓後,如實道:「只是自九年前之事後,我待世叔,亦生出了極深的偏見誤解與猜疑。」
於是,他無法再相信以往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