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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然,到底將軍同我們吉家並無交情往來。」幾次交談,衡玉已習慣了此人毫不拐彎的說話方式,也很簡單直接地道:「但將軍便是湊巧幫了,於我家中而言也是幫,故而還是要道謝的。」
湊巧幫也是幫——
還是要道謝的——
蕭牧腦海中倏地閃過一幕舊時畫面,面上不置可否,繼續往前走著。
「多謝將軍相送。」
居院前,衡玉抬手施禮。
蕭牧微一頷首,學著她方才的話:「好說。」
衡玉悄悄看他一眼,分明一本正經的平靜模樣,像是一尊表情永遠沒有變化的神像,半點也不像是在揶揄她。
而見他負手轉身離去,衡玉便也轉身往院中走去。
蕭牧走了數步駐足,回過頭去。
院門外掛著的燈籠灑下暖橘色的光,將少女的背影顯得愈發亭亭。
他眼中有著片刻的思索之色。
而正是此時,他忽見那少女突然轉回了頭。
剎那間四目相對,蕭牧表面沒有變化,實則卻被嚇了一跳,頗有種偷窺被抓包的感覺。
「……」衡玉疑惑地看著他。
「吉畫師……早些歇息。」蕭牧儘量平靜地說罷,轉身之際又儘量讓自己的背影看起來足夠坦蕩正直。
「如何?招了嗎?」
蕭牧行至半道,便與尋來的王敬勇碰了面。
「回將軍,招了,但他們並不是衝著藏寶圖來的——」
王敬勇道:「他們是契丹人,璇浦在悉萬丹部的舊部。」
「倒是消息靈通,知道璇浦已不在營洲軍營,而是在侯府。」蕭牧提步,夜色中眼神不明:「我也該去見見他了。」
暗無天日的密室中,此前欲借千秋城密道遁走被俘的璇浦依舊被縛在審訊架上,形容狼狽滿身血污,顯然是吃了不少苦頭。
聽得腳步聲響,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咬牙切齒地道:「……老子說了,我根本不知道什麼解藥!」
「是嗎。」
璇浦猛地抬起眼睛,冷笑一聲:「蕭牧?」
「都退下。」
王敬勇應下,帶著幾名負責看守審問的士兵退出了密室。
「怎麼,蕭將軍身邊莫非是有要緊之人中毒了嗎?」璇浦眯著眼睛,嘲諷地道:「可惜蕭將軍費盡心思卻抓錯人了……便是將我活剮了,也找不出什麼狗屁解藥來!」
「不,沒有抓錯。」蕭牧看著他:「請你前來,是另有一樁舊事相詢。」
第022章 信了你的邪
「舊事?我與蕭將軍有何舊可敘……」
大盛開朝初,契丹曾自願歸順為屬國,有過通婚先例,故諸部許多首領皆通大盛官話。
「與我無舊,那閣下與我朝前上柱國,舒國公時敏暉,可有舊敘——」
密室內風燈光芒微暗,蕭牧高大的身形浸在了昏暗中,讓人看不清神態。
「上柱國……時敏暉?」璇浦嗤笑一聲:「一個死人而已,時家不是早就被你們大盛的皇帝滿門抄斬了嗎?」
是。
滿門抄斬。
蕭牧無聲握緊了十指。
「八年前,構陷污衊時將軍勾結契丹之事,你究竟是與何人串通同謀?」
璇浦臉色一變:「什麼構陷,時敏暉叛國之實分明證據確鑿。」
「那證據便是當年你的親筆書信與所謂結盟信物,還有被送出去卻被中途截下的大盛北地布防圖——」蕭牧定定地看著他:「可單憑你一人,絕無可能辦得到此事,那布防圖也非作假,故而你在大盛朝中必有內應……那人究竟是誰?」
是中書令姜正輔,甚至是當今聖人暗中授意嗎?
功高蓋主,兔死狗烹,自古以來,血淋淋的先例無數……
「你怎就斷定時敏暉一定是被冤枉的?」璇浦眼神晦暗不明地看著他。
「他絕無可能會做出通敵叛國之事。」蕭牧已近是一字一頓,堅定無比。
璇浦隱約覺出異樣:「你為何要追查這樁舊事?是大盛皇帝的旨意?」
「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
「我為何一定要答你?」璇浦無力地笑了一聲,身上的傷讓他咬緊了牙關,面容愈發顯得猙獰沉暗。
「你說出全部真相,我可饒你一命。」蕭牧看著他,聲音冰冷沉定:「這是你唯一的生路。」
璇浦眼神閃爍了一瞬:「我如何能信你會遵守承諾?」
他之所以表現無懼,不過是覺得落在蕭牧手中只有死路一條,而若還能有活的可能,又有誰會甘願去死?
蕭牧:「你只能信我。」
聽著這句不講道理卻又讓人無計可施的話,璇浦拿契丹語低低地咒罵了一聲後,咬牙道:「……我便信你一回!」
說著,吃力地抬起頭來,痛快地道:「沒錯,時敏暉不曾叛國,當年之事……的確是我誣陷了他!」
時敏暉不曾叛國——
縱然沒有絲毫意外,然而真正聽到這句話,仍叫蕭牧眼睛微紅。
聲音則是克制的平靜:「繼續說。」
「說到底是你們大盛朝自己人內訌,有人處心積慮想要他的命!我不過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那人到底是誰——」蕭牧再次問道。
「我不知道!」
蕭牧眼底迸現出一絲殺意:「你不知道同你合作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