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頁
短短兩三日間,接連有醫者出入姜府,在面對是否可以醫治的詢問時,或沉默,或搖頭,或婉稱另請高明。
姜雪昔的病越發嚴重了,一日當中清醒的時刻漸漸只有兩個時辰不到。
其中一位郎中大膽開了味猛藥,她服下之後不久即發抖抽搐,嘔血昏迷,若非嚴明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再一次親眼看著女兒死裡逃生的姜正輔,獨自在書房中枯坐了一整夜。
翌日晨早自書房中出來時,下人驚異而不敢言——不過一夜的時間,郎主兩鬢竟又添了諸多銀髮。
當日,姜正輔在皇帝的寢殿外遇到了近來極得皇帝看重的那位璞貞仙師。
一直以來皆對這些道人嗤之以鼻,從不正眼相待的姜令公,此時道了句:「仙師請留步。」
璞貞仙師止步,鬚髮與拂塵皆白,道袍隨晨風而動。
那隱隱顯露的道骨仙風之感,仿佛是瀕臨絕望之人所能抓住的最後一絲希望。
翌日,自姜府傳出的一則消息,轟動了京師。
第211章 求親(求月票)
這消息也傳到了宮中,午休罷,嘉儀郡主回到書堂內,便跑到衡玉身邊道:「老師您聽說了嗎,姜令公竟要為姜姑娘招贅婿沖喜!」
衡玉聽得十分意外:「沖喜?」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嘉儀郡主驚嘆道:「那可是姜令公啊……怎麼竟也信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玄說?且不顧朝堂民間看法議論,對外直言招婿沖喜之事,可謂毫無遮掩之意,如今整個京師都已經傳遍了。」
衡玉默然片刻後,道:「為人父母,愛女心切,什麼法子都想一試,如此之下,其餘的或許都不重要了。」
嘉儀郡主小聲道:「我聽宮人暗下都說,姜令公此舉與病急亂投醫無異了。由此可見,姜家姑娘的病情只怕是……若不然,姜令公應也不至於出此下策。」
又道:「對了,我還聽說,姜令公有此舉是得了那位仙師指點。」
衡玉看向她:「璞貞仙師?」
「正是此人。」
衡玉下意識地問道:「郡主可曾見過這位璞貞仙師沒有?」
「我倒是沒見過的,但從父王的話中大致可知,此人倒非那些尋常坑蒙拐騙之輩,好像的確有些本領在……」
「若沒有些本領,想來也不能獨獨是他得了聖人青眼了。」衡玉目露思索之色。
提到那位如今甚是倚賴丹藥、身子愈發不濟,唯脾氣愈發大的皇祖父,嘉儀郡主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多言。
阿娘和老師都說過,關於皇祖父之事,無論好壞皆不宜多說什麼,尤其是此等關頭,尤其她是東宮郡主——
女孩子年紀雖小,但對周圍的局面自有覺察在。
遂將話題轉了回去:「老師,我記得您與姜家姑娘似乎是交好的?」
「是。」衡玉並不否認,看向窗外漸漸陰沉下來的天色,心頭上方也如同蒙上了一層陰霾:「相識雖短,卻極投緣。」
「那您說……這沖喜之說,果真有用嗎?」
衡玉隔了好一會兒,才答:「但願有用。」
衡玉出宮之際,天色依舊陰沉未開,天際壓得極低,沉悶得讓人呼吸都不甚勻暢。
馬車經過長街時,翠槐將車窗支開了來透氣之際,目光瞥見了一道身影:「姑娘,好像是嚴軍醫。」
衡玉遂看過去,果見一道背影透著熟悉,正是嚴明。
他獨自一人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之上,雖只一道背影,卻也無端能讓人察覺到悲沉無力之感。
衡玉於心底嘆氣。
這數日來,嚴軍醫為了姜姐姐之事,已是用盡了一些所能想到的法子,又不止一次去求過白爺爺,惱得白爺爺甚至要與他斷絕師徒干係,罵他「人不人鬼不鬼,人鬼不分,還做得什麼醫者」——
那道又清瘦許多的身影,失魂落魄地走進了一間成衣鋪內。
「平叔,先停下。」衡玉隔簾交待了一句。
馬車停穩,衡玉卻未下馬車。
她無意上前打攪,只是嚴軍醫此時的狀況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已值暮時,因天色陰沉之故,較之往常這般時辰天色更暗兩分。
姜府前廳內,眾人或坐或立,諸聲嘈雜。
「正輔,你怎可如此糊塗!」
「沖喜之說,子虛烏有,你身為士族之首,竟也要行此等荒謬之舉?你這般做,讓姜氏顏面何存?」
為首的一位老者面容威嚴,語氣痛心疾首:「此事我絕不可能同意!」
「此乃我之家事,無需叔公同意。」姜正輔面色無瀾,道:「天色不早了,叔公腿腳不便,早些回去吧。」
「你……」老者氣得鬍鬚抖了抖,攥緊了手中拐杖:「我看你是魔怔了,竟為了一個自胎中便不順的病秧子頂撞尊長!且不過只是個小小女郎!」
姜正輔眼神微沉。
「當初你便是如此油鹽不進……若你當年肯聽族中規勸,早日續弦,又何至於落得如此這般境地!」
「姜氏一族,一榮俱榮,你既為嫡脈之首,家事便是族務!」
「你父親當年走得早,臨去前曾再三託付我要好生照看管束於你,我不能愧對他的交待!」
「當年我縱容了你一回,由著你不再續弦另娶,是我之過也!今時今日,你若再一意孤行,我便是賠了這條老命,亦要斷你此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