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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娘子是落下什麼東西了吧?」翠槐猜測道。
「先讓人進來便是。」衡玉下了床,隨手拿過屏風上的秋香色羅衫披在身上。
顧聽南很快走了進來。
衡玉道:「顧姐姐去而復返,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了?怎不差個女使來取,還特意跑一趟。」
「我不是來取東西,而是送東西來了。」顧聽南笑著走近,拿神秘兮兮的語氣說道。
她來到衡玉面前,從袖中取出一物遞過去,小聲道:「給你的信。」
衡玉垂眸看去,只見信封之上赫然寫著一個「衡」字。
而這字跡出自何人,她一眼便瞧了出來,自是也不必多問是何人給的了。
因而只問道:「怎會傳到顧姐姐手中?」
顧聽南道:「大約是王副將送來的。」
「大約?」
顧聽南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些:「今日我與阿瑤出門時,恰遇著了王副將一行人出門辦事,我與王副將單獨說了兩句話,告訴他我如今住在吉家北院裡,那座院子的院牆內有一棵香樟樹,從外頭一眼便能瞧見,讓他若是有事,便將字條丟進那座院子裡的香樟樹下,我保准能瞧見……」
彼時那鐵疙瘩還繃著臉道——想多了,我能有什麼事情尋你?
結果這才半日,臉就打上了。
他固然是無事尋她,但他家將軍豈會無事尋阿衡?
衡玉不由點頭:「到底是顧姐姐思慮周到……」
竟將傳遞消息的渠道都打通了。
「你們若有什麼需要傳遞的,便通過那棵香樟樹……一來隱秘,二來麼,就算不巧叫人察覺了這般動作,我也方便將事情攬過去,不至於叫人疑心到你這裡來,以免壞了你們的正事。」顧聽南看著衡玉,笑眯眯地道:「我知曉,你們之間是有正事要辦的……正事為重嘛。」
知她一向通透,正事也好,私事也罷,總是無需多言也早將一切都看得明白,衡玉忍不住彎起嘴角來:「若果真有一日不巧了,如顧姐姐所說那般將事情悉數攬過去,那到時旁人誤會了你和王副將可如何是好?」
顧聽南叉腰:「那便誤會唄,反正到時著急跳腳的又不是我。」
衡玉笑了道:「那就辛苦顧姐姐了。」
顧聽南搖頭:「我辛苦什麼,是辛苦你們家那棵香樟樹了才對,免不了要三五不時遭那鐵疙瘩摧殘了。你是沒瞧見,他大約是擔心信封被刮飛,便綁了塊小石頭,也不知究竟是使了多大的憨力,樹皮都被他生生砸掉了一小塊兒!」
「好了,我得回去睡了,你看信吧。」顧聽南沖衡玉眨了眨眼睛,便轉身出去了。
時辰已晚了,衡玉便讓女使去送了送。
她自己則站在原處便將那信紙打開了來,只見信紙方方正正倒是極大,但上頭卻只寥寥一行字而已:一切順利,白先生明日抵京。
為謹慎起見,也並未有署名。
「就這啊……」衡玉聲音低低地說道。
要她說,這兩句話,實則皆是廢話。
她當然知道他今日一切順利,消息早傳到她這兒來了。
至於白神醫明日抵京,她當然也是一清二楚的,哪裡還用得著他特意提醒呢?
可正因是廢話啊。
她心中所惦念著的,不正是一句廢話嗎?
他願意親自寫廢話給她送來,而她願意聽這廢話——
就是辛苦了王副將和顧姐姐這倆傳信的,還有那棵香樟樹,大抵是怎麼也想不到,這封信里裝著的只這麼一句廢話而已。
衡玉又看了一遍那行字,而後將信紙整齊疊好,重新放回信封內,放到梳妝檯上,拿一隻裝著珠花首飾的梨花木匣子小心壓好。
她心滿意足地躺回到床上,將白日裡剛曬過,暄軟帶著陽光氣息的被子拉過肩膀。
翠槐熄了燈,上前要將床帳放下時,衡玉又轉頭借著灑進來的月光往梳妝檯的方向看了一眼。
床帳在眼前緩緩落下,衡玉將頭轉回擺正,微微彎著嘴角閉上了眼睛。
翌日晨早,衡玉去孟老夫人處請安的路上,恰遇到了同樣過去請安的自家兄長。
「正巧有事要同你說,昨晚歸家遲了,想著你應睡下了。」吉南弦道。
「可是昨日早朝之事嗎?」
吉南弦點頭,只從理智客觀的角度將經過複述了一遍,並未摻雜個人想法。
雖是在自家,但走在路上,身後跟著下人女使,自是不宜談得太深。
衡玉自然也懂,只是聽著,也不多言什麼。
總歸事情是順利的,過程如何,相較之下已不算緊要,但細聽之下,卻也能從中判斷出一些各方的態度與立場。
比如皇帝,比如以姜正輔為首的文臣,再比如太子……
衡玉一路思索著,來到了孟老夫人的居院。
兄妹二人請安罷,孟老夫人笑著道:「小玉兒留下陪我用早食吧。」
「祖母,那我呢?」仿佛被無視了的吉南弦問道。
孟老夫人這才分了眼神給孫子:「你不回去陪媳婦,哄孩子,在這兒礙得什麼眼?」
「是。」吉南弦唯有道:「孫兒這就告辭,不打攪您這天倫之樂了。」
孟老夫人笑嗔了一眼他那故作哀嘆的模樣,將人趕了出去。
衡玉陪自家祖母用了早食後,又陪著吃了半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