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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本是下意識地一句話,遭他這般劈頭蓋臉一頓數落,脖子都要縮起來了,連聲賠罪:「您莫生氣莫生氣,誰讓我不通醫理呢……」
「哼,知道就好!我說什麼,你聽著就是了!」
衡玉點頭如小雞啄米:「是是是。」
到底是心中懸了把恐遭雷劈的利劍在,脾氣大些,是應當的。
「行了,人就在後院正房裡,自己瞧去吧!」一大早的剛起身,白神醫一通輸出難免也有些口乾舌燥,擺了擺手將人打發走。
衡玉如蒙大赦,這才與蕭牧往後院去。
「……你就瞧著我挨罵?」走出幾步,她語氣不滿地小聲問身側之人。
那人體面磊落地說道:「我倒也想與你分擔,但神醫志不在我,便實也是愛莫能助。」
衡玉竟無言。
的確,對著這麼一張殺神般的臉,白爺爺想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出口之際只怕都要強行變成「萬事如意恭喜發財」——
「但待你歇息夠了,你盡可以在我身上罵回來,我隨時恭聽就是。」蕭牧很有誠意地提議著。
衡玉也不與他客氣,頗為贊成地點頭:「這倒算是個好主意。」
院子不大,二人幾句話的工夫,便來到了那間正屋外。
此時屋子裡走出來了一位婢女,見到蕭牧的一瞬面色訝然又驚喜,連忙壓低了聲音行禮:「婢子見過侯爺。」
侯爺果然平安回來了!
還有吉畫師——
婢女又趕忙朝衡玉福身。
蕭牧剛要開口詢問,已聽衡玉先他一步開了口,看向屋內,輕聲問:「伯母可醒了沒有?」
死裡逃生,昏迷多日,才剛轉醒的人,想來受不得攪擾。
若是人未醒,她便先從窗外偷偷瞧上一眼求個心安即可。
「夫人還睡著呢……」婢女也小聲地說著:「這兩日夫人都要睡至近午時才能醒來。」
「那咱們便先不去打攪……」衡玉轉頭對蕭牧說道。
蕭牧點頭應「好」。
然下一瞬,只聽房中隱隱有聲音傳出——
「誰在外頭說話……是阿衡嗎?」
這聲音較之從前聽來格外遲緩滯慢,卻叫衡玉立時紅了眼眶,快步走了進去。
蕭牧跟在她身後。
「春影……可是阿衡來了?」
床上之人撐著要坐起身來,衡玉忙奔上前去相扶:「伯母慢些!」
「真是我家阿衡!」
蕭夫人一把將人抱住,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伯母還以為是聽錯了呢!」
說著,將衡玉的身子扶直了,雙手輕捧著衡玉的臉仔細打量著,不禁是滿眼心疼:「天爺,怎成了這般模樣?……身上可有別處受傷沒有?」
衡玉朝她笑著搖頭:「都是些小小皮外傷而已,不疼的。」
「怎會不疼呢……」蕭夫人心疼的去扶她的手臂,只覺又纖細許多:「人也又瘦了……還不知究竟是吃了多少苦。」
說話間聲音漸哽咽,眼裡已浸了淚花。
又看向蕭牧:「這些時日這臭小子也不知跑去了哪裡……外頭是什麼情形我也不敢叫人隨意去打聽,不知你們究竟是何處境,真真是讓我活活擔心死了!成日是吃不下也睡不下!」
「?」蕭牧疑惑地看著自家母親,發出真摯的疑問:「可春影方才說您每日睡至午時醒?」
「……」蕭夫人一噎,瞪著他道:「……臭小子,那還不是因為我夜不能寐!」
蕭牧唯有點頭。
「伯母,那您今夜便可放心安睡了。」衡玉道:「李蔚已伏法,如今一切都已平息了。」
蕭夫人聞言既覺安心,面色又有幾分複雜的沉重。
是因提到了李蔚——
蕭牧與衡玉,與她說起了李蔚這些時日所為,及那些陳年舊事的真相。
「那晚……在東宮,她借敘話為由,與我一前一後離席,傷了我之後將我推入了荷塘中時,我便已經猜到了,原來她才是真正的幕後之人。」蕭夫人回憶起出事當晚的經過,心中儘是寒意與後怕。
這後怕,不單是因自己險些喪命,更是對人心的畏懼。
「彼時我便想,定不能就這麼死了,我一定要活下去,如此才能將她的真面目告知你們。」
回憶起那時瀕死的恐懼與無力,蕭夫人看著衡玉,陡然就啞了聲音:「那時在荷塘中,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但隱隱約約間,好似聽到了我家阿衡的喊聲……那一刻,伯母便突然不怕了。」
之後的事,她什麼都不知道了,但醒來後的這幾日,已聽婢女與白神醫說了許多遍。
是阿衡找到了她,救下了她。
蕭夫人含淚的一雙眼中是笑著的。
想起那晚的情形,衡玉心中亦覺後怕。
彼時她將蕭伯母救上來後,竭力施救後終是察覺到了一絲生機——
但於眾目之下,她不敢表露分毫。
人是在東宮出的事,兇手或就在身邊,她不能再次將蕭伯母置於危險之下——對方既起殺心,見計策失敗,必然會有後招。
於是,她只能悄悄先餵下一粒可暫時續命的藥丸予蕭伯母,然後暗示蕭牧儘快將人帶出宮去醫治救命。
但那樣重的傷勢,那樣危急的情形,當時她心中也並無半分把握,根本不知蕭伯母究竟能否被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