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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本來只是隨口詢問,聞言臉色卻驟然沉了下來。可不是忠心嗎,居然罔顧自己的訓斥公然探望太子。
親眼看見父皇神情變化,五皇子眼眸譏諷,心情舒暢。
他的母妃後宮中最受聖上寵愛。從母親身上,五皇子學會的最重要一件事便是隱忍和等待。
母妃等待許久,最終等來先皇后的離逝,成為後宮中最有權力的女人。五皇子也堅信只要自己等待足夠久,就一定能等來想要的東西。
不服太子的地位,要忍讓;不甘屈居人下,要忍讓。他就像是一條蟄伏在暗中的毒蛇,等待著將獵物一擊斃命的時刻。
第24章
次日陳皎接到皇帝的召見, 侯府上下都有些忐忑。
長安城中處處都是王公貴族,僅是侯爵便有好幾位,永安侯府在其中不算特殊。陳皎說是侯府世子,這些年也只有幾次大型宮廷宴會去見過世面, 這還是她第一次被陛下單獨召見。
聯想到最近的事情, 陳皎心事重重, 頓感來者不善。
她想不通為什麼皇帝召見自己。前日她探望太子後, 又有許多太子黨羽門人去看望太子, 包括右相府。在這一眾臣子中,陳皎自認為並不突出, 頂多占了個先字。
這事可大可小,按理說皇帝日理萬機,忙著抓右相府和戶部尚書這些人都來不及, 怎麼有空來找自己一個小世子的茬?
要知道永安侯府素來謹慎, 為了不惹皇帝的眼, 即使站隊太子也都是由陳皎半大少年出面,老侯爵和永安侯從未直接和太子接觸!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才讓皇帝想起了自己。
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在老皇帝面前將此事揭過。
御書房內, 陳皎跪伏在地。
皇帝一邊批改奏章, 似閒聊般問道:「許久未見怡和郡主, 她近日還好?」
怡和郡主乃大長公主之女,怡和郡主和陛下是表兄妹的關係,是宗室王親。
陳皎恭敬道:「勞陛下掛念,母親最近一切都好。」
「那便好。」皇帝忽然抬起頭, 渾濁的雙眼如劍一般射向陳皎, 「朕聽聞, 近來京中謠傳永安侯府和太子關係甚近,你前日專程去太子府探望,也是和此事有關……」
雖然早有準備,可真聽到這句話時,陳皎心仍不可避免地咯噔一聲,腦海飛速轉動。
陛下居然說出了「謠傳」二字,由此可見他並不想這件事是「真」的。
陳皎若是想要避開皇帝問責,此刻便應當機靈地否認「謠言」,和太子保持距離,將探望太子推卸到其他事情身上,比如無意經過等。
陳皎快速閃過許多念頭,叩首道:「非是侯府,是臣敬仰太子博學多才,便自行跟在對方身後想要學習一二……」
陛下目光沉沉,沉聲道:「學什麼?!學抗旨不尊嗎!」
直面天之之怒,陳皎額頭流下了汗珠。皇帝明顯不想讓她將此事插科打諢糊弄過去,而是明確地要讓她表態,和太子脫離關係。
但陳皎不能答應,這是一條死路。
她此刻答應皇帝便是背叛太子,日後太子登基,絕不會放過她。若是其他皇子上位,永安侯府作為曾經的太子黨,已經背過主的奴才,也不會有好下場。
所以陳皎只能裝傻。她重重叩首,嘴中道:「臣愚昧,臣知罪!」
見她只說知罪,卻並未言要改錯,皇帝的眼神慢慢地沉了下去,看陳皎的眼神仿若看一個死人。
皇帝已經老了,臉上有了皺紋,每到雨天骨節都會疼痛,御醫也只能用藥方減輕些,無法根治。
人一老,就會懷念從前。
他已經暮年,可他的兒子都漸漸長大,越來越高,越來越威武。有時候皇帝看著自己的兒子,感覺看的不是兒子,而是威脅他政權的敵人。
在所有皇子中,他對太子最為不滿。
滿朝文武,所有人都百般稱讚太子,他們認定太子會是個好皇帝,會管理好國家。可他們忘了,自己還沒死,他才是皇帝。
皇帝認為自己統治者的地位收到威脅,決定另外扶持更年幼也更好掌控的兒子來代替太子。但他沒想到有如此多的人支持太子,就連向來保持中立的永安侯府,居然也投向了太子。
皇帝想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要跟他作對。
年邁的皇帝眯起了眼,沉聲道:「你想好了?」
聖上很瘦,板著臉時不怒自威。底下的陳皎默默跪好,頭也不敢抬:「臣有罪。」
若是換做其他人,皇帝今日必會大發雷霆,好好給對方一個教訓。但跪在下方的人是陳皎。這陳世子就跟刺蝟一樣,不能重拿也不能輕放,
老侯爵當初陪高祖打下江山,後來也麻溜地交出兵權,是個識時務的有功之臣。永安侯這些年也是為國盡忠,從沒出過什麼錯,怡和郡主更是他的表妹。
陳家三代單傳,永安侯夫婦如今都五十幾歲了,哪裡還生得出另一個。
若是他一怒之下把陳皎弄死了,相當於把有功之臣和自己表妹絕後,無疑是逼著陳家去死,不利於他仁君的名聲。
但不懲治陳皎不行,他如今和太子鬥法,陳世子膽敢站隊太子,便是不將他放在眼裡。
皇帝看向身邊的內侍,輕描淡寫道:「陳世子御前失禮,杖責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