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頁
謝仙卿見好就收,立刻笑道:「陳世子博學多才滿腹珠璣,區區優秀學子,」
陳皎瞬間露出笑容,贊同點頭:「我覺得陛下說得對!」
謝仙卿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一笑,他身上那種令人恐懼不近人情的帝王之儀瞬間消融。
數年過去,隨著權力地位的變化,許多人也變了。
謝仙卿登基已久,威嚴日重,朝堂上的人明顯意識到他不再是從前那位溫潤太子。右相府在他剛登基那兩年,心思激盪屢屢插手天子決策,後來隨著謝仙卿手段越發凌厲,便再也不敢仗著是天子母族而自大。
謝仙卿已然是天子之態,就連邊關的王時景回來復命,都心驚不已,不敢像從前那般和這位表哥插科打諢玩笑。
在所有人中,只有陳皎沒有太大變化。
她在官場中成長許多,但依然堅守初心,未被權力迷惑面目全非。她依舊是那個瀟灑快樂的陳世子,絲毫看不出已經是做母親的人。
陳皎會去宮外走幾條街,只為買桂花糕。她仍舊會在早朝時偷偷睡覺,讓謝仙卿啞然失笑,又憐又愛。
她對謝仙卿的態度也和從前一般,不會畏懼他,更不會將他陛下的身份排在最前。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心態緣故,近十年過去,陳皎相貌幾乎和兩人初見時沒有太大變化。
陳皎不知道謝仙卿心中的想法,她正在碎碎念自己今日遇見的事情,其中夾雜著幾句對禮部同仁的報怨。比如新派來的人仗著家中有背景偷懶,有人把她前幾日整理好的文書給弄混了,害她又要重新整理。
陳皎如今已經從衛尉寺被調取了禮部,成為史上最年輕的禮部尚書,正三品,專門管理科舉一事。
在她碎碎念說一些尋常事情時,謝仙卿始終耐心傾聽,心情也隨之放鬆。
當天子很孤獨,當父親很疲憊,只有在陳皎身邊時,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只是自己。
偶爾謝仙卿也會附和陳皎,點評一兩句:「此子性情甚敖。」
陳皎贊同點頭,苦惱地說:「是啊。而且還很煩,總是在我快下班時盯著我,找我問東問西,害我都不能偷溜早退了!」
她怨念十足,謝仙卿忍笑:「陳大人辛苦了。」
陳皎抬眸看了他一眼,神情驕傲:「為陛下分憂,乃微臣分內之事,豈有辛苦之言!」
方才還說新同仁不懂事,耽誤她偷溜早退,現在又義正言辭地說自己一心為陛下分憂,可真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謝仙卿終究沒忍住,笑了。
他望著陳皎,目光一如既往的溫柔。
謝仙卿忽然想,如果沒有陳皎,一切該多麼無趣。
在謝仙卿的目光中,她眨眨眼,說:「快到除夕了,今年陛下我們出去玩吧。」
謝仙卿溫聲道:「陳大人相邀,怎敢不從。」
半月後,陳皎朝堂上表,力主推行女官制,陛下下旨通過。此後書院也能招收女生,女子能夠參加科考,憑真才實學為官。
這一舉措在民間引起軒然大波,有人破口大罵有人高聲贊同。最初幾年進入學堂的女子並不多,在朝中為官者更是稀有罕見。
有人說陳皎此次變法失敗,想要看陳皎丟臉羞愧,她卻覺得沒什麼。
她不過是開創了一條路,有志者自然會走。變法革新初期很多人難以接受,待日後習慣了,人數自然而然多了。
至於謝仙卿如今贊成自己,日後其他皇帝會如何評判,是廢除取消還是維持,這就不是陳皎所操心的事情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盡人事聽天命,管不了身後事。
……
又是一年除夕,陳皎和謝仙卿手牽手,在街上買一枝梅花,去了曾經的太子府。
太子府早已被封起來,但依然有人打掃看管。
當夜天氣算不上好,兩人剛坐落於庭院中不久,天空中雨便滴滴答答地落下。
伴隨著飄搖的淺淺雪花,冬日的雨帶著特有的濕潤寒意,雨水順著亭廊滑落,淅淅瀝瀝匯集成水涓。
兩人坐在屋內共飲,窗戶敞開半扇,寒風帶著雪花飄落窗畔,爐邊小火溫酒。
相識十年,謝仙卿登基已有八載。
陳皎喝了杯酒,忽然說:「京兆尹家的青梅酒味道居然沒變,還是很好喝。」
她認識謝仙卿不久時,一心想要上位當小弟,就連參加詩會回來當夜都不忘去太子府報導。
那夜她帶著從京兆尹府上騙來的青梅酒,在月下與謝仙卿共飲,那時的她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軌跡會是如此。
雪花飄零而下。鞭炮和火燭聲在寂靜的街道上炸開,孤寂的氣氛一掃而空。
新的一年到來,他們在窗畔接吻。
分開時,陳皎說:「雖然現在說可能會很掃興,但很高興將來和我睡一個棺材的人是你。」
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囔囔著,兩個人分享一間棺木會擠的陳皎了。
在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之後,陳皎意識到時光轉瞬即逝。她和謝仙卿在一起的時間不知道還有多久,所以對如今倍加珍惜。
謝仙卿笑了一下,指尖摩挲她的臉頰,輕聲說:「我也很高興是你。」
很高興遇見你,很高興我們能有如今,讓我的人生不再孤獨,讓彼此圓滿。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