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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挽依舊坐在原位,他只是輕輕垂眸笑了一下。
那個人魚的動作非常大,沉重的木質座椅在地上劃出了「刺啦」一聲,刺耳無比。
陸雲挽終於漫不經心地將目光落了過去。
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徹底將自己與這群人魚割裂開來。
而那個人魚則仗著裴照安的許諾,在陸雲挽的面前表現得愈發肆無忌憚。
他甚至不再偽裝,直接將真心話講了出來:「攝政王大人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你的精神力固然功不可沒,但是必須得承認的是你每一步都走對了方向,選對了要跟的人。可是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既然你這次選擇了懦弱無用的人類,那麼就自己承擔錯誤選擇的後果吧!」對方咬牙切齒。
說完這句話,那個人魚便步向大門走了過去,一個一個人魚也緊跟著他的動作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一起向外走去。
不過一小會,會場就空了下來。
在走到門口的時候,那人終於忍不住再次回眸向陸雲挽嘲諷道:「你的愚蠢馬上就要害死你了。」
「那請您拭目以待。」陸雲挽笑著回應、
——
今日首都星風平浪靜。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甚至就連深海中的洋流都安靜了下來。
但是在輿論風波愈演愈烈的現在,首都星越是平靜就越是令人感到不安。
陸雲挽知道,因為自己的糟糕回應,就連他一手培養起的衍微軍團,軍心也開始渙散。
滄芮星同樣也是這樣。
有人懷疑他,也有人信任他,這二者之間產生了不可調和的嚴重矛盾,甚至逐漸分裂了軍團。
在衍微軍團之外,幾乎是一邊倒的仇恨。
這天上午十點,帝國新任統治者楚玄舟暫時離開首都星,前往首都星外參加皇室軍團的交接活動。
因為滄芮星與衍微軍團的混亂,攝政王竟然罕見地閒了起來。
陸雲挽離開住處,乘坐懸浮器漫無目的地遊覽起了首都星。
——身為攝政王,他日常除了滄芮星外,就屬首都星待的時間最久。
不過之前的皇帝楚漳非常忌憚陸雲挽 ,導致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有很多地方沒去過。
陸雲挽必須抓緊今天的時間四處看看,畢竟以自己之後的平民身份,可再也沒有機會到這裡來了。
但最重要的是……陸雲挽需要落單,給那些守在暗處的人一個機會。
不知不覺中,陸雲挽走到了徹藍行宮附近。
跟在他身後的衛兵們緊緊蹙著眉,往常信任陸雲挽的他們在這個時候也不由於心中暗自懷疑——蒼芮星和軍團已經亂成一鍋粥、人心渙散,可陸雲挽卻還是沒有一點去處理這些事的意思,反倒是在這裡逛了起來。
……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是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軍團了?
有的時候,失望就是一剎那間的事情。
按理來說跟在陸雲挽身邊的衛兵,都是衍微軍團里最崇敬他的那些人。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竟然就連他們也猶豫徘徊了起來。
或許陸雲挽真的和星際里說的那樣自私到了極致,在權力膨脹的同時已經懶得去管除了自己以外任何生物的死活了。
他已經冷漠到不可以被稱為「生物」的地步。
「攝政王大人——」終於,有人咬著牙站在原地,緊握著拳頭將心裡話說了出來,「您明明有時間,可是為什麼不去處理衍微軍團的事,為什麼不去解釋那些有關於您的質疑?您真的想看這個軍團從此分崩離析嗎?」
陸雲挽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手段毒辣。
說這番話的時候,士兵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他的情緒格外激動,聲音在徹藍行宮的上空一遍遍迴蕩著。
倚靠廊柱站在這裡的陸雲挽終於慢悠悠地將視線轉移了過來。
今天他穿著厚重的大衣,站在這裡如同油畫中的優雅剪影。
剛才那番話耗盡了一個士兵的所有勇氣,但陸雲挽卻只是淡淡地瞥了說話的人一眼,並隨口對他說:「衍微軍團不是我的嗎?你怎麼比我還關心了。」
陸雲挽語氣平淡,可正是這樣的平淡與漠不關心,徹底點燃了後面衛兵們心中的怒火。
原來陸雲挽真的和星網上說的一樣。
……他就連自己一手創立的軍團也可以隨時棄之不顧。
說話的衛兵低下了頭,身體也隨之輕輕顫抖了起來。
他幾乎是從衍微軍團創立之初就待在這裡,除了對陸雲挽的崇敬以外,對軍團也有著深厚的情感。
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堅持與底線,一路與陸雲挽走來,他可以接受這個往日的「人類之光」為了權力和軍團而不擇一切手段。
但是唯獨不能容忍陸雲挽拋棄軍團與榮耀。
「攝政王大人,希望您永遠記得今天的話。」
那士兵忽然向後退了半步,接著緩緩將手置於胸前——黑色軍服上的罌粟勳章在這一刻發出了刺眼的光亮。
陸雲挽看到,他的手指都在顫抖。
幾秒鐘的猶豫後,這名人類士兵終於深吸一口氣,滿是不舍地將一直綴在胸前的勳章取了下來。
他最後看了勳章一眼,接著彎腰將它輕輕地放在了徹藍行宮冰冷的石質地面上,幾秒的停頓之後,就轉身毫無留戀地向徹藍行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