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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挽的餘光看到——少年那銀白、微卷的長髮垂了下來,像藤蔓將自己的身體緊緊纏繞。
又像一條條銀蛇,在自己的肩膀上攀爬。
但與此同時,楚玄舟卻並沒有像陸雲挽想的那樣深陷於回憶中。
隔著並不厚重的布料, 楚玄舟甚至能夠感受到陸雲挽輕輕震顫著的蝴蝶骨。
——明明是個權傾星際、一手遮天的人物,但卻擁有一副脆弱不堪的軀殼。
自己只要再用一點點力,就能夠將他摧毀……
楚玄舟的目光忽然一沉。
他想起了幾個月前自己幫幫陸雲挽塗抹止血凝劑時的畫面。
記憶中的傷疤與滿是鮮血的身體,使他不由自主地再次用力, 將陸雲挽抱得愈發緊。
冉詩倚做的那些事, 像一把匕首刺激了楚玄舟的心臟。
但是除了震驚之外,楚玄舟更多的竟然是緊張……
他明白自己現在應該悲傷、難過,但是楚玄舟卻完全沒有辦法從心底尋找到這樣的情緒。
這樣的發現甚至令楚玄舟生出了恐懼——他怕陸雲挽會因此厭惡自己。
楚玄舟憑藉本能在陸雲挽的面前繼續偽裝, 同時努力從腦海中搜尋記憶, 輕聲回憶著過去。
「攝政王大人, 我之前給她送過一幅畫……」
在認識陸雲挽之前, 楚玄舟唯一在關心事情就是如何生存下去。
他從出生起就從沒有被皇室接納過, 更別說與父親有任何感情。
但同時楚玄舟也記得,在很小很小的時候,自己似乎也曾嘗試著接近冉詩倚,這是他人生中一個可有可無的插曲……
冉詩倚一直有意讓他與自己保持距離,不讓他對自己產生感情與依賴。或許從那個時候起,冉詩倚就打算讓楚玄舟未來與自己撇清一切關係。
甚至於最好一點感情都不要有。
冉詩倚的行為瘋狂又決絕,但是她成功了。
人魚的記憶力無比強大,直到現在楚玄舟都能記起多年前的一幕:
只有六歲的楚玄舟在星際遠程課程中學習美術,課程結束後他拿著那幅畫走到了冉詩倚的房間外。
六歲的他稍有些忐忑地站在了這裡。
遠程課程里說,可以在完成這幅畫後將它送給父母。
楚玄舟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略帶期待地推開了冉詩倚的房門,然後快步走去將它交到了母親的手中。
和遠程課程里說的不一樣的是,這天楚玄舟沒有得到誇獎,相反他換來的卻是一陣嘲笑——
剛才結束一場瘋狂的人魚將銀色的長髮隨意綰在腦後,冉詩倚指尖夾著一根煙,面無表情地正反翻看著那張畫紙。
哪怕過了很多年,楚玄舟依舊能想起當年那廉價的菸草味。
「這是你畫的?」因為抽菸太多,冉詩倚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站在門口的楚玄舟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說:「是的。」
冉詩倚忽然笑了起來,她不解地抬頭問:「給我這個做什麼?」
楚玄舟心中的期待一點點落了下來。
「這是……星際遠程課程的作業。」
「哦,作業?」說完這幾個字,冉詩倚便打算將畫紙丟到一邊,但還沒動手她便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看向楚玄舟,「你給我這個,不會是想我要誇你吧?」
冉詩倚的笑容非常刺眼,楚玄舟忽然非常後悔把這幅畫給她。
他下意識搖頭,打算走過去將東西從冉詩倚的手中抽出來。
但女人卻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一般將手高高抬了起來,不讓楚玄舟將畫拿走,接著看著手上的東西說:「你怎麼畫得這麼丑?」
只有六歲的楚玄舟當即愣在了這裡。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失望。
下一秒他看到——因為冉詩倚抬手的動作,還未燃盡的香菸頭與畫撞在了一起。
不過是一眨眼間,那副他剛才畫好的畫上就多了一大塊棕黑色的煙痕。
「啊。」看到手上的東西,冉詩倚蒙了一下,過了幾秒之後她卻毫不在意地笑道:「沒事,一幅畫而已……」
但話還沒有說完,楚玄舟便轉身快步離開了冉詩倚的房間。
……後來發生了什麼楚玄舟也有些記不清了。
但他依稀能夠意識到,記憶里的這一幕,似乎是自己唯一一次想要接近冉詩倚。
聽完楚玄舟說的話,陸雲挽也被冉詩倚的行為所震驚。
這都可以?!
主角被這樣養大居然沒有變態?這可真是個奇蹟。
不知道是人魚的體溫太過冰冷還是什麼,陸雲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他聽到楚玄舟悲傷又無奈地在自己耳邊說:「攝政王大人,我一直以為她恨我。」
明明不想與自己有任何牽扯,可是她卻最終為了自己選擇死亡。
陸雲挽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從楚玄舟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悲切與不解。
他下意識輕輕拍了拍楚玄舟的後背。
而就在這個時候,房間裡那個被遺忘到一邊半晌都沒有說話的男人開口了:「那,那個……」
上一秒這裡安靜到了極致,他忽然開口顯得有些突兀。
剛說出三個字,男人便緊張地將後面的話全部咽了回去。
但這個時候陸雲挽和楚玄舟的視線卻都已經落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