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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身邊的白影一晃,上前接住落下的孩童,蘇紈迅速回目,竟發現徐清翊懷裡接住的稚嫩面孔猛地變成一張麵皮潰爛的鬼臉,露出利齒後,一口就咬在其手腕上!
他心倏地沉到谷底,忙撲過去把這鬼東西從他懷裡拽出來丟一邊!
落地的片刻這鬼東西又變回了原樣,顯得楚楚可憐,邵昶對「鬼臉」一事毫不知情,兇惡地踩踏在小童的腿骨交處,彼時骨頭碎裂聲和痛苦哀嚎聲一併響起,如此慘狀,周圍的行人卻充耳不聞,依舊各忙各的。
徐清翊自然已察覺出這鬧市的古怪,只是游移不定前,假象過真,相助出於善意本能,結果中了招。
發覺他面不改色,平淡地用袖子攏住手,蘇紈蹙眉,黑眸蒙上一層薄霜,扯過他的手好查看腕處的傷。
修至元嬰者,理當自成金身,哪怕修為被鎖,一般邪祟也難傷分毫,可他寒毒結體,以致金身難成,受到損傷在所難免。
沒等看個究竟,這人眼神閃了閃,僵硬地把手抽回去:「無礙。」
市中「熱鬧非凡」——衣衫破爛的夫婦拉著自家兒女往花樓里送只為得一口糧;沿街乞討的老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割破婦人打滿補丁的錢袋,順走了幾枚沾著苦藥味的銅板;小販砍下黏著死蒼蠅的紅肉,放在秤上稱重時不忘做壓秤的手腳;嗜賭成性的男子不顧妻子懷中身患重病的孩兒將死,拿著借來的錢一頭扎進賭坊……
二人立於鬧市中,放眼望去,滿目皆是陰暗惡欲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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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兄來此地多久了?」
「興許是半月有餘,我都不大記得了。」
絲竹管弦聲悠揚悅耳,桌上擺滿珍饈美饌,黛藍錦服的男子舉杯敬酒,忍不住瞄幾眼一旁的素袍長衫者,其容貌清俊出眾,蒼白的病態更給他添了兩分疏離,如高嶺寒雪,乾淨到似乎將他弄髒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蘇紈熟稔地把握著光滑青釉瓷杯,指尖划過杯沿,舉目望見姓邵的早把鬧市的插曲忘到腦後,看徐清翊看得入了神,欲望從他眼眶裡溢出來,化作兩條「嘶嘶」吐信的毒蛇。
這狗東西不是有媳婦兒嗎?
他視線探向緊挨邵昶坐著的男子——約莫二十來歲,樣貌姣好,與他對視後不忘柔柔一笑,眉眼間風情萬種。
蘇紈更疑惑了:不是說這兩人被棒打鴛鴦後為了終成眷屬尋死覓活嗎?
「邵兄多日離家,難道就不曾有過思鄉心切?」
他也不是非要來赴這個宴,就是想從邵昶嘴裡撬些東西出來,順便想弄清楚他脖頸處平白無故生出的那根黑線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這話把邵昶的神思拉回,他不舍地移開目光,喝了口杯中的美酒:「說起來還得感謝家中老翁逼我娶親,若不是為逆其意拜了鬼仙,哪能來這美妙仙境,那是要宅子有宅子,要錢財有錢財,要美人嘛,就有美人……」
話間先前給他們提燈引路的小生恰好為其斟酒,他毫不避諱一把將他拉到自己懷裡,還順勢捏了把他的軟腰,引的懷中人發出一聲嬌羞的顫音。
「……」
蘇紈輕輕咳了一聲,嘴角噙著笑意,瞥了眼邵昶身邊的「情郎」,這人還是雲淡風輕,沒有半點惱怒的意思。
「當然,鬼仙大人為你們安排的美人,姿色確實是不如你身側這位郎君的,」
邵昶眼神從站在一旁的沉煙臉上滑過,再度落到徐清翊神色淡然到有些冷漠的面容上,痴迷之色不改,「郎艷獨絕,世無其二。不過時日久了,是得逐新趣異才更有意思。」
邵昶說後面這話時帶著些耐人尋味,手指在酒盞邊敲了敲。
他身邊的情郎心領神會,即刻起身提了酒壺,略過滴酒未沾的徐清翊,身形裊裊婷婷,步伐搖曳生姿,行至蘇紈旁側往他面前空了大半的杯中添了酒。
躬身倒酒期間,他離他較近,一股濃烈的花香氣撲鼻而來,令他微微往外側偏了下腦袋。
杯中酒滿,斟酒的人停在原地,用手托起杯盞,往他嘴邊送來,輕柔的聲音則貼著耳朵:「公子請用。」
他沒明白他此舉何意,欲要伸手接過酒,回首正對上一雙近在咫尺的含情水眸,柔媚波光緩緩蕩漾。
蘇紈眉頭一挑,黑滲滲的眸里隱了幾分陰鷙,抬手想奪過送到唇邊的酒杯,不想瞧見男子後頸處鑽出了幾根墨色細線,血管般沒在皮肉里,清晰可見。
他奪杯盞的手陡然轉變方向,在一汪柔情似水的注視里將手繞到這人後頸處,臉上始終帶著疏狂笑意,空出的左手制止住抵在唇邊的酒杯,稍微用力推回,迫使送酒的人飲下這杯酒。
趁他被灌了一口酒沒回過神,蘇紈右手食指及拇指掐住其衣領往外拽開,露出脖邊惹眼的紅痕以及漆黑的紋路,他扯住他的衣襟,算計著翻轉過他的脊背,好將那黑線看得更清,怎料冷不防被人惡狠狠抓住手。
冰涼感瞬息傳來,蘇紈略微一怔,透過男子的肩,看見了徐清翊那張陰寒透骨的臉。
他平生沒有感情的眼睛此刻帶著一股壓抑的不帶熱度的火焰,像是要焚燒又像是要凍結所見到的一切。
「衿禾,你真是沒眼力勁兒,斟個酒非要行些挑弄風月之事,現下惹的美人動怒,還不快些退下!」
邵昶適時喝道,眼光無所忌憚地盯著多了幾分怒意的絕色容顏,只覺這人是株生長在極寒山巔的清冷雪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