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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翊亦是站在雨里,雨水卻落不到他身上,他一襲雪白衣衫,在這烏沉沉的雨天裡宛如無暇的月,清貴疏朗。
眼前少年的真實身份他再清楚不過,沒想到這隻獸還敢找上門來,上次他沒殺他,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底下的弟子憤然喝道:「你私離道門不說,這回又擅自闖入,你以為南華道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少年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上前一步道:「我師尊在裡面,我要見他。」
徐清翊神色不著痕跡地變了變,似是想起了那張與他朝夕相處過許多時日的臉,遂眉頭不由擰成了結。
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個同樣往前一步道:「道君前日負傷,至今昏迷不醒,你身為其門下弟子不見蹤影,哪裡來的臉要見他!」
「我要見他。」
大概是聽到「負傷」二字,少年眼睛變得血紅,不管不顧地往裡沖。
幾個弟子見狀,持劍要攔,沒想到那幾把劍宛如破銅爛鐵,被他空手接住,稍一用力就全部折斷!
霎時一道寒氣穿過細雨襲來,凝凍空中千百根雨絲,直打在少年胸前,讓他摔出幾里遠。
他吐了口混著血水的唾沫,拂去睫羽邊遮擋住視線的雨珠,腳步沉重,固執地往山門走來。
徐清翊目里冷淡,再次以真元凝住周身雨滴,正要落下水珠懸在半空,刺出去的一剎間化為冰錐,直抵少年面門。
見鋒利之勢無法閃避,他欲抬臂作擋,熾熱的炎火卻搶先一步擊中冰錐,兩股力量相撞,在他面前碎裂。
來人身上同樣沾了雨水,鴉黑的髮絲亦有些濕潤,可他並不見得有多狼狽,反倒是更顯出那雙狹長雙目里的傲慢嘲弄:「我長昭殿的弟子,還輪不到你們……」
話沒說完,少年就跟瘋了似的衝過來,猛地撞進他懷裡,讓他整個身形輕微晃動一下,硬是把到嘴邊的字給咽了回去。
他用手死死箍住他,濕淋淋的腦袋埋在他衣衫里,像是恨不得把自己也摁進他的身體,聲音發顫道:「師尊……」
這傢伙抱得太緊了。
蘇紈皺起眉頭,想把他拽走,又發現他不住地抖抖簌簌,感覺可憐兮兮的,手心裡的靈契滾燙,他欲要扯他後衣領的手頓了頓,最終還是落在他顫抖的脊背上。
想他陷入瀕死那時,這蠢東西應當不比他好受。
「見過殿主!」
山門前的小道士們全然回過神。
望見來者何人,遠處的徐清翊目色一暗,仿佛眼裡的群山不經意間被籠罩了層陰雲濃霧。
那隻獸對他還有用,他不會輕易殺他,頂多讓他嘗嘗苦頭罷了。
是本該昏迷不醒的人赫然現身,眼看少年撲在他懷裡,他忽覺有把尖刀狠狠刺進眼眶,讓胸腔里漆黑的火種一下點燃心血管。
那一刻,他的確起了殺心。
霜隱在神識中已凝成劍型,只待出鞘後將眼前一幕砍得粉碎!
【你在恨什麼?恨那隻獸可以抱他摸他?而你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是不是?】
心臟的陰暗處傳出尖利的說話聲。
【胡說!】
他眼裡的錯愕一閃即逝,指尖狠狠掐進手心,血水順著掌紋緩緩流淌,滴落在雨里。
【你怕他為了那隻獸離開道門,所以你想殺了它,是不是?】
【閉嘴!】
他咬緊牙,直到下顎生疼,才勉強壓下混亂的思緒,冷冰冰道:「你乃待罪行間,按理講,當與他同罰。」
是應有一場唇槍舌劍,蘇紈卻一改以往劍拔弩張的氣勢,平心靜氣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師兄說的對,他違反門規是該受罰,然則我身為其師管教不力,罪因我起,皆由我一力承擔。」
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徐清翊臉色陰翳,眸中好似下了場雪。
【你看,他為了那隻獸寧願去慎思堂受罰,這可一點兒也不像他。】
那聲音不依不饒,非要在他耳邊念叨。
他在雨里沉默片刻,僵硬地轉過身,極力控制爬上心頭的沉鬱:「隨你。」
這樣才好,他這麼喜歡那隻獸,那就讓它好好呆在他身邊,反正,自己手裡剛好缺一把能割開他喉嚨的匕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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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抗拒
「你不該回來的。」
雁塒峰獨立於浮玉山最尾端, 雨停後,峰頭被霧氣蓋住,將一切遮擋。
慘綠身形同樣隱沒在煙霧裡, 好在風一來, 吹走大片霧氣, 讓他變得清晰了些。
少年目色倉皇失措,跪地前行,一把拽住他的衣衫:「師尊,是阿杳錯了, 以後阿杳定對師尊寸步不離,再也不會將您跟丟了!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別撇下我……」
「我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怪你,」蘇紈將他從地上提溜起來,見他發梢還淌著水, 便用術法替他驅走一身濕漉漉的狼狽, 又摸摸他的頭,「之前金絲辟邪羅經儀曾感知到你的存在,加上那段時間正趕上魘蝠血閣進攻南華道, 諸位長老一直懷疑是潛入門內的邪祟與魔族裡應外合, 才導致那次慘戰發生, 你若是暴露了身份,下場不用我多說,想必你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