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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沒有炙熱的火炎真氣,反倒顯得他過於陰寒,猶如化不開的千年玄冰,其眸光里透出戾色,藏著蓄勢待發。
「殿,殿主……」
想像中的魔獸未出現,反倒是小胖墩最先憋不住,跟個受委屈後終於見到爹媽的孩子似的,一瘸一拐地撲過來,哭成了淚人。
「起開!」
蘇紈黑著臉後退一步,飛快提起他的衣襟,避免他撲進懷裡,弄髒自己的衣裳。
沒想到小個子道士也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殿主,您可算來了……弟子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他娘的!
見又來一個,蘇紈臉色難看極了,恨恨咬牙:「煩死了!」
系統(感動):「宿主大人,您真是面冷心熱。」
「有空在這兒拍馬屁,不如想想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麼!」
他都擱這兒半天了,連個獸類的影子都沒見到,總不能是那飛在天上的毫無殺傷力的雀鳥罷!
「宿主大人,它已經來了,只是由於某些原因,沒過來而已。」
此話一出,他立刻警覺起來,神識覆遍四野,若有若無的靈氣像抓不住的風,剛捕捉到一些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惡,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看不見的勁敵,往往最令人無所適從。他滿腦子都是那知不見蹤影的獸,根本沒空搭理先前口出狂言的少年。
少年被一道真氣扼緊喉嚨,半懸在空,雙目上翻,口吐白沫,手腳冰冷發紫,儼然是將死之象。
關鍵時刻,一把銀光劍飛來,擊散了其脖頸間的那道真氣。
蘇紈分神回首,只見莫秋折幾乎是衝撞過來,慌忙地接住昏死過去的少年,擔憂喚道:「司垣!司垣!」
少年臉色烏青,不省人事,莫秋折雙目發紅,焦急萬分又心痛不已,一連為其渡送了好些真氣入體。
而遙遙輕雲里,徐清翊與眾長老身形逐漸逼近,先見到地面一片狼藉——外門弟子傷的傷,哭的哭,內門弟子則癱坐在地上,腥臭的尿液從其身下淌出,顯然嚇得不輕。
這場面,是那人的一貫作風。
徐清翊眼神冷厲,臉色陰沉下來,在方才得知這人借外門弟子修山一事後,他就明白若不阻止必定是後患無窮。
果然如他所料,再遲來一步,怕是要鬧出人命,看來即便是月隱無憂草,也壓制不住他天性里自帶的狠毒。
賀景心中大感不妙,雖親眼所見眼前人差些要了宥虛門下弟子的命,卻仍然不死心,率先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養的狗不聽話,出手教訓一下罷了。」
蘇紈眯了眯眼睛,心裡的寒意一點一點地躥出來:怎麼會這般湊巧,他剛出手教訓莫秋折養的狗,這些人便浩浩蕩蕩的來了,頗有種找他興師問罪的意味。
嘖,別是他們特地給他挖了個坑,設計讓他往下跳!
乍時銀光一現,其音凜凜,原來是莫秋折召來劍,渾身怒氣沖沖,劍刃直逼他喉口刺來!
他推開身旁的外門弟子,蜻蜓點水往上一躍,輕飄飄躲過劍招。
莫秋折哪裡肯罷休,手背青筋暴起,指節泛白,出劍凌厲且速度極快,幾近用盡畢生修為,每一式都指向致命處,劍光飛舞,炫目繚亂,砍得新苗稀碎,枯木翻倒。
瘋狗一樣!難怪能教出這樣的徒弟!
蘇紈心頭浮上不悅,掌心剛結出火印,一旁的李息垣移步換影,上前出蕭抵擋住劍招,「三師兄冷靜!先查清緣由再論!」
「緣由?」
莫秋折火氣正濃,呲目欲裂,發出暴吼道:「還能有什麼緣由!定是這卑鄙小人對外門弟子百般折磨,我門下弟子看不過眼出手相助,差些被他奪了性命!」
長老們聞言,不由暗暗點頭:這理由確實說得通,就赭玄這傢伙,什麼惡事都做得出來,不過後半段有些胡扯的意味,哪有弟子膽大包天,敢管赭玄做事?
就是這前半段話,連一向偏袒他的賀景,此時竟也信了兩分,變得緘默不語。
這可給蘇紈氣笑了,想著這狗東西還挺能胡謅亂道的!
再見長老們與徐清翊的神色,心下瞭然,原來原主在他們心裡,是莫秋折說的這副德行。
他不想費口舌解釋,這些人心中既成定局,多說無益,反正他們暫時殺不了他,還得利用他守著這座靈山!
先前秦昭著悲痛欲絕的那句「是不是他死了,你們還在利用他的名號,守著這座磨滅他心血,將他挫骨揚灰的浮玉山呢」恍然在耳里迴響,他也突然有點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
見長昭殿主半晌不說話,模樣平淡如水,甚至還能笑一笑,臉腫得像饅頭的小胖墩急了,伸出雙臂擋在他跟前,本來就小的眼睛被巨大的腫臉襯托成一條縫,看上去有些滑稽,卻正好遮掩住他那不想讓人知曉的畏懼。
小胖墩護住高大的青年,語氣堅定地說道:
「長昭殿主是為救弟子才出手傷了師兄,郇陽殿主若是生氣,就拿弟子的命來換,今日就算弟子身死,也要為長昭殿主討個清白!」
他因為被打掉牙的關係,口齒不清,聲音倒是響亮,面對著眾多威嚴的長老,他的身軀會因害怕而不住發顫,卻仍然義無反顧的擋在了自己面前。
蘇紈略微訝然,明明是只羽翼未豐的雛鳥,在暴風雨來臨時拼命張開翅膀,即便脆弱不堪,即便心生驚懼,竟也有與天地為之一搏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