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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作甚!」
她六師兄臉上浮現出不悅的神色,「我等聽師尊的,快些回去就是了。」
嫦姝往天字閣望去,那處房門大開,裡面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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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昨日那騎馬的新郎官為何如此眼熟,原來是赭玄道君。」
薛獒拿起一塊赤豆蘿蔔糕,塞給坐在木案上的獨角火牛。
它仍是小小的一團,用前肢抱緊糕點,看了眼出神的陸杳,奮力地把蘿蔔糕遞給他:「來,阿杳!」
「我不餓,你自己吃罷。」陸杳擺擺頭,又看向薛獒,「薛獒大哥,師尊說那紅鬼或許會來找我,可我等了很久,也沒見到它,它真的會來嗎?」
「這才過了多久?」看獨角火牛吃得不亦樂乎的樣子,薛獒把裝著赤豆蘿蔔糕的碟子往它面前一推,「此事我知道些許,不過在那幾個公子被擄走前,他們的心上人都先消失無蹤,你的情況跟他們一比確實有異……」
「那我馬上去尋師尊!」
他「噌」得一下從桌邊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你急什麼!」薛獒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你也不想想赭玄道君是誰,以他的修為,說不定已經把那紅鬼連同它的老巢一併給滅了。」
陸杳望向窗外,有隻雀鳥從他眼眶裡掠過,他輕輕說:「你說得對,是我的心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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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白日,天色卻暗沉沉,霧氣纏在挨挨擠擠的灰山灰石上,連草木帶著種枯敗破舊顏色,沒精打采地生長,水裡倒映出連綿起伏的山影,偶然從其間出現一抹艷紅,如同水墨畫裡被灑上了一滴紅顏料。
蘇紈摘下胸前的大紅喜花拋在一旁,對自己身在何處還是清楚的,所謂「天陰霧谷,鬼氣幽森」,想必就是以「鬼」著稱的霧洲了。
那紅鬼用的符咒果然厲害,能直接穿梭地洲與霧洲兩界,也難怪它每次都跑得這麼快,可見這畫符之人身上有點本事。
鬼界雖說不大,但既能容納千萬隻鬼,定然也不是什么小地方。
他只是進了鬼界,還沒到這傢伙的老巢呢!
蘇紈瞥向立在原地不動的紅鬼,見它的腦袋忽是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他半眯了眯眼,發覺它伸出爪子往前指了指,隨後「嘭」的一下化為一片稀薄的紅霧。
原來只是個分 身。
那陣霧飛快消融在天地間,蘇紈往它指的方向看去,除了兩座被濃霧縈繞的高山,其他什麼都沒有。
他回過頭看了眼丟在地上的紅緞子喜花,原本的鮮紅早被灰霧攏蓋,不知什麼時候,它也變成了一副破敗老舊的顏色。
那匹從武界來的黑馬怕是跟它屬於同一個下場。
慢慢的,天空中下起淅淅瀝瀝的雨來,雨水和霧氣一起擾人視線,蘇紈解開屏去自身真氣的封印,指尖輕擦過掌心,一團烈火在大霧中被點燃,猛地往前撲騰過去,把霧衝散的同時,前方的路總算是看得更清楚了——各種各樣的千瘡百孔的石頭,有的像在地上爬行,舉起斷裂的殘肢發出慘痛的喊叫,有的是腦袋成了半個骷髏,還要跌跌撞撞地朝前跑,有的胸腔被掏空,露出外翻的肋骨,面目猙獰……
它們選擇的方向,都是往外跑,即便皮破肉爛,殘肢斷臂,也非要逃出這形同阿鼻地獄一般的地方。
慘叫聲仿佛還在耳邊迴響,他面如死水,平淡到不起半點漣漪,沒一絲猶豫就走進了那片怪石嶙峋里。
四周哪哪兒都是鬼氣,越往裡,各種死狀悽慘的石像就越多。
他無心「欣賞」這些石像,只認為那紅鬼太不敬業,想它之前抓來的那些凡人難道也像他一樣被丟在鬼界,然後四處溜達?這不得嚇得連命都沒了?
按照它以往抓人的習慣來看,他都送了陸杳的畫像過去,若是不出意外,陸杳此時應當也身在鬼界了。
蘇紈看了眼右掌里的彎鉤,慢條斯理地抬頭時,眼中即刻多了道他極為熟悉的身影。
「阿杳?」
他稍稍有點疑惑。
那道身影在怪石中轉過來,現出一張帶著青澀笑意的臉,他敬慕又滿眼歡喜地望向他,嘴角邊的弧度不住擴大:「師尊。」
像是聽見他喚他了,蘇紈眼尾略彎,生出溫潤細膩,並負手往前走去。
看他過來了,少年笑意更深,亦快步朝他靠近。
在其身將停時,穿赤紅衣袍的青年手起刀落,冒著火光的赤煊劍把眼前的少年一下劈成兩半,其白皙的面頰仰起後,笑容陡然變了味,他眼似寒星,陰沉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冒充阿杳!」
被劈開的少年慘叫一聲,變成一陣菸灰,散在層層雨霧中。
他剛想到陸杳,這鬼地方便能直接把人幻化出來,企圖誘騙他,看來這就是它們一貫用的殺人把戲。
手中的劍化成紛飛的火星隱沒,他滿身寒厲,繼續往前走,前方突然又衝出一個人影,定睛一看,是個湖綠羅綢道袍的小道士,五官生得周正,瞧著似乎是有些面熟。
蘇紈腦海里的弦被撥動了一下,記憶回閃,這傢伙的名字呼之欲出:陳……妄?
他眼神多了抹捉摸不透的深意,盯著一臉驚慌的綠袍少年,他看樣子是受了什麼刺激,狀態癲狂,眼珠子紅紅的,深一腳淺一腳像只無頭蒼蠅橫衝直撞。
由於他剛才可沒想陳妄,再加上這傢伙的狀態一看就不是幻象,蘇紈移步過去,一把撈住他的衣領子,雙指點在他印堂上,助他清頭明目,開竅定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