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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個孟老狗!你怕是忘了,如今道門元氣大傷,你讓赭玄受鞭刑,到時候那奸佞小人再找上門來,你是準備用自己這顆只能動的破腦袋護住門派安危嗎!」
「你這臭老頭,孟某就算只有一顆腦袋能動,也要跟你拼了!」
吵著吵著,他們開始掏各自的法器了。
只有藥堂長老岳知心不在焉,愁眉苦臉,一直想著曬在太陽底下的藥草攤開了沒有,不攤開曬不干,會發霉的呀!
「諸位長老莫要吵了。」
李息垣身為和事佬,耐心地上前勸架。
一時間,整個慎思堂全是激烈的爭辯聲。
蘇紈還以為自己定是牆倒眾人推,未曾想他們自己倒吵得挺起勁兒。
見他們唇槍舌戰,暢叫揚疾,蘇紈乾脆席地而坐,看起了戲。
雲行憂欲要加入「戰局」,餘光瞥見身邊掌門臉上仿佛蒙了層霜雪,忙挺直腰杆,搖搖手中的金鈴,試圖將一片混亂給穩定住。
鈴聲淹沒在嘈雜聲里,然後歸於無聲。
高位之上那如玉般的人忽是震袖,霎時寒氣俱出,氣勢如驚濤駭浪般洶湧地扑打來,將眾長老手中的法器全給壓了回去。
大殿內適時鴉雀無聲,恢復到以往肅穆。
雲行憂當即心領神會,翻開厚厚的門規,沉聲念道:
「依照門規,赭玄因修煉過甚走火入魔,若控他不得,的確該除;如今他神思清醒,情由可究,乃為三規之外,至於山靈盡毀一事,既因他所起,當由他而終,則罰其修繕浮玉山南面,另,罰抄清心咒五百遍,以正心寧神,驅欲散惡。」
修繕浮玉山南面?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地方是在南華道結界之外,並不屬於系統給他設定的安全區。
那他這一出去,豈不是又成了獸類收集器?
望著銀頦山雀輕而易舉地飛過浮玉山邊那道透明的結界,蘇紈懶懶地掛在樹梢上,想著自己有時候還不如這隻山雀自由呢。
此刻遠遠聽見有人往這處走來,邊說道:「長昭殿主凶神惡煞的,整個道門裡除了賀長老外,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他了!」
長昭殿主?
蘇紈聽到自己的名號,透過枝葉餘留的縫隙向下看去,只見四五個灰衣小道士放好手中的木桶竹帚,坐在樹下乘涼。
其中個子稍矮的人說:「整個道門內我最喜歡掌門!掌門可厲害了,以後我也要做掌門這樣的人!」
「嘁,你還是別想了,掌門那般神武英勇,哪是我等偽靈根可及的?」
生得圓滾滾的小胖墩及時打破了他的幻想,可一說到掌門時,他自己眼睛也變得亮亮的。
蘇紈眼神一陰:這病秧子就這麼招人喜歡?
他撥開茂密的枝葉,問了句:「若是掌門和長昭殿主打起來,你覺得誰更厲害?」
「當然是掌門了!掌門一定會把長昭殿主打得落花流水,哭天喊地!」
小胖墩似乎已經想像到了那個場面,「咯咯咯」地笑出了聲,完全沒發現旁人都盯著他身後的大樹,臉嚇得像窗戶紙似的煞白。
「真是有趣。」
提問者聲音帶著笑,溫柔得像二月春風。
這回他發覺有些不對勁了,怎麼聲音是從頭頂傳來的?
帶著疑惑,他轉過頭往樹頂看去,只見有人撥開枝葉,露出一張明媚動人的臉來,他正微微笑著,日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衣裳上留下零星的斑駁光影。
「啊!!」
慘叫聲響起,驚飛正在林中休憩的雀鳥。
小胖墩臉上寫滿驚恐,臉皮下面一條條隆起的筋肉不斷抽搐著,喉舌都被恐懼乾結住了,似乎每根骨頭都在發抖,然後兩眼一翻,「嘭」地倒了下去。
其他的小道士嚇得兩腿跟彈棉花似的,「撲通」跪倒在地,結結巴巴道:「見,見,見過……長,長長昭……殿主……」
他扯下耳邊礙事的綠葉,指尖在葉面上叩了叩:「小胖子怎麼了?」
幾人戰戰兢兢地扶起小胖墩,年紀稍大的少年探了他的鼻息,拱手道:「回,回殿主,邱師弟他……只是嚇暈過去了。」
嚇暈過去了?
蘇紈覺得很好笑,所以忍不住笑了,笑容在他白淨的臉上開出花,花枝肆意蔓延,布滿眼角眉梢。
少年們心驚膽寒,在這火燒般的大熱天裡,冷汗直往外冒。
「殿主,此番是弟子對諸師弟管教不嚴,放任其等口出狂言,亂議是非,卻未及時制止,弟子願一力承擔罪責,請殿主責罰!」
隨著一聲叩地悶響,蘇紈看向伏在地上的身軀,其根骨還未長成,顯得乾乾瘦瘦。
其餘幾個年紀尚小的弟子見狀,哭哭啼啼的把腦袋磕得震天響:「是弟子口無遮攔,衝撞了殿主,弟子自知該死!求殿主留我等一條賤命以行悔改之用!」
對尊者長輩出言不遜,亂議是非的確是犯了南華道的禮義之規,當論罰,可不至於要死要活的。
樹下的人好生吵耳,他揉了揉眉心,不耐煩地施出道定身咒,好讓他們別再瘋狂磕腦袋了。
「你叫什麼名字?」
蘇紈問那個自願擔責的少年。
「弟子寧璇生見過殿主!」
少年音色微微發顫。
「寧,璇,生。」
他細嚼慢咽般的吐出這幾個字,又歪頭沖他們笑了起來,清澈的眸子仿佛浸泡在一池初生的春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