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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紈眼神一凜,下意識抬掌施力打在他右肩,以為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沒想到這人不閃不避,也沒作出防禦,用自己身體生生挨了這一掌。
他本該徑直往後倒去,不想還是用手死死拽著他,所以身形只朝後微晃,再是虛軟無力地往前倒向他。
懷裡莫名其妙多了個人,蘇紈面上的神情不著痕跡地變了變,一時摸不清他的心思,察覺到這人氣息漸弱,神思恍惚,本著救萬靈的原則,他合上雙目,心念微動,蒼葭色的蓮紋光陣顯現在二人腳下,竹青光流從陣法中浮出,無數玉綠光點飄然,以回春之力消弭其滿身傷痕。
停在高樓上的薛獒見此也收起準備迎戰的姿態,他想著雖然暫時弄不清楚這龍是何等來頭,但既為同族,應當沒什麼惡意。
就是他突然出現打攪了二人飲酒的興致,這酒也變得索然無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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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茶香四溢,甜白釉青瓜執壺的壺口冒著一縷極淡的茶煙。
寥寥煙氣飄向窗框,輕撩過榆木螭龍紋臥榻上昏睡之人的魈頭面具。
「都修成人形了還戴面具,難道是臉還沒煉化好?道君,反正他現在昏迷不醒,要不要將他的面具揭開看看?」
薛獒倒了杯茶水遞過去,目光則望著榻上的人,心思活泛。
「不必,他戴面具自然是不想拿真面目示人。」
蘇紈正坐在紅香木嵌玉團花紋八方凳上,指尖在紫檀桌面敲了敲,發出短促而沉悶的響聲。
「對了,之前小兔告訴我和阿杳,那些抓它的道人曾說過這龍是傻的。」
「傻的?」
「約莫就是腦子不大好,不然怎麼會被那群沒用的道士給抓住?好歹也是條龍,叫他們關起來折騰成這副慘樣,未免太丟我們獸族的臉了!」
他這嘴皮子很是利索,嘰里呱啦說了一堆。
蘇紈聽著覺得好笑,暗暗放了一縷神識出去,想利用讀心術弄清楚這銀龍的來歷。
他封閉自身四識,聚精會神,感知其心之音。
周圍寂靜無聲,耳里一片空茫。
沉凝半晌,蘇紈解開封閉的靈識,忍不住再度端詳一遍榻上昏睡的人,眸光也逐漸變得深沉:有意思,他竟然聽不到他心裡的聲音。
難道是龍跟別的獸不一樣,所以讀心術對它無效?可惜系統在他復生後就跟他解綁了,不然還能找它問問情況。
略作思忖間,他又聽薛獒說道:「還有,方才循亥宗的弟子來報,說是琴秋山的深湖裡出了只水妖,這妖怪老是去山下的村落里逮人吃,鬧得人心惶惶的,遂前幾日門中的弟子與獸界靈獸一併去往山中除妖,結果一去不復返,至今下落不明。」
「幾日無蹤,怕是凶多吉少,我去趟琴秋山。」
他察覺到事情不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
薛獒見此也跟著站起來:「那我……這樣好了,我將這條龍帶回獸界,若他真是靈智未開,把他單獨留在此地便是危機四伏,再被道人抓去就不好了!」
「也罷,你路上小心些。」
「是。」
得了叮囑,他抱拳行禮,抬眼時見黛藍襦衫的青年已化作風往南邊去了。
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薛獒化為獒犬駝起軟榻上的人,變成漆黑的殘影朝獸界奔去。
他想著儘快把這條龍送到萬樹靈公那裡,好趕緊去找道君匯合,遂一路踏雲乘風,速度極快。
到赤洲與地洲交界線時,一股寒涼突然從後背升騰,他打了個冷顫,不由停住奔騰的腳步,回頭去尋找寒涼根源是從何而來。
彼時一把三尺長的劍刃猛然刺入腹部,撕裂的疼痛感沒來得及傳到大腦,眼前閃過發著銀光的尖利龍尾,緊接他身體就被重重甩飛出去,在堅硬的土地上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地面煙塵翻滾,模糊視線。
強烈的獸氣全然爆發,如海嘯山崩迎面壓來,將他做出的反擊狠狠壓制,根本難以動彈。
反應過來的那刻,腹部被捅穿的疼痛接連襲上感官,他牙齒咯咯打顫,吐掉了嘴裡的泥,強撐著立起發抖的身子,下一秒,一隻利爪冷不丁從煙塵里伸出,兇惡地掐住他的脖子,將其整個人舉至半空。
「赭玄呢?」
那張面目猙獰的魈頭鬼面湊到他眼前,聲音陰冷得仿佛是死了千百年的屍體剛從地底爬出來似的。
是……那條龍?
他竭力集中渙散的神思,越來越喘不上氣的感覺讓他難受得要命,只得瘋狂地扭動四肢,想要掙脫他的桎梏。
「赭玄在哪兒?」
掐他脖子的手急驟加重了力道,眼前這人渾身散發著極端陰戾的銀灰獸氣,配上那張令人毛骨悚然的惡鬼面具,倒真像是嗜血食心的惡煞。
這龍是個瘋子!
薛獒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脖子仿佛快要斷裂,嘴裡湧上腥咸,讓他感覺到自己已臨近瀕死。
他的實力放在獸界來看,除了趕不上修行速度較快的阿杳,也算是無敵手,沒想到在這條龍面前,他只能苦苦掙扎,連跟他過招都沒機會!他不知道這條瘋龍尋道君是要作甚,但看他的癲狂模樣,准不會做什麼好事!
薛獒的面龐變得青紫,也明白此刻不能坐以待斃,乾脆集全身之力想拼死一搏,奮力逼出全身獸氣時,這人的指尖猝然沒進他的脖頸,在他脖子邊戳出了個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