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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他手中的翠玉蓮子酥浮空,由一縷氣息牽引,落到青年手中。
油紙自動打開,露出裡面散發著清甜氣味的玉色糕點,蘇紈將蓮子酥遞給嫦姝:「餓了就吃罷,要是你真死了,我就即刻殺了他給你陪葬。」
「我才不要他陪葬呢!」
嫦姝嫌棄地擺擺手,見自己五師叔都發話了,想必這糕點是沒問題的,於是安心地接過,也顧不得形象狼吞虎咽起來,「這些妖獸太過分了,把我埋在這堆破銅爛鐵里好幾天,連口吃的也不給!差些給我餓死了……咳咳咳!」
她吃得太急,不小心嗆到氣管里,臉憋得通紅,劇烈咳嗽著。
「吃慢些,沒人跟你搶。」
在這腐臭的環境裡還吃得這般起勁,看來這丫頭是真餓壞了。
那隻逐漸腐爛的巨獸還躺在一堆閃閃發光的物什里,蘇紈瞟見趙余涯上前給嫦姝遞水壺,正要替她順順氣,他眼神一狠,像刀似的要給他戳出幾個血窟窿,嚇得趙余涯立刻收回想替她順氣的手,俯首行了唐突之禮。
嫦姝喝了幾口水,總算好多了,她想起五師叔身邊還有個師弟,本著有福同享的原則,便將手中的翠玉蓮子酥遞給陸杳:「二娃師弟,你要吃嗎?」
陸杳搖搖頭,表示無福消受。
「對了,二娃師弟,剛剛你說那些妖獸以為這隻母獸睡著了是什麼意思?」
方才還沒有弄清楚的事情,她是必然要弄清楚的,畢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陸杳看向趴在地上的巨獸,淡淡道:
「帛金獸靈智較低,通常群居而生,未長成巨獸時,皆由母獸保護。洞內這隻母獸身中利箭無數,是遭到伏擊失血過多而亡,可那幾隻幼獸不知何為生死,只知曉它們天性喜歡發光之物,遂四處收集珠寶金銀堆在其屍身旁側,想讓自己的母親心生怡悅,從而儘早醒來。」
「所以它們根本不知道,一直拼命保護自己的母親……再也醒不過來了。」
嫦姝口中的翠玉蓮子酥突然不甜了,心中有些酸澀:原來這些傢伙這麼拼命地收集閃閃發光的東西,只是為了逗自己的母親開心。
「它們不是妖獸嗎?妖獸都是兇惡的,所以我們才要斬妖除魔,可為什麼……」
南華道門規有云:獸族作惡多端,兇猛無比,致世人於苦難,修道者遇之必除,以護蒼生。
這是嫦姝一直謹記於心的條規,她平常下山歷練也能遇到無數惡獸,自當斬殺,倒是頭一回碰見這等溫情之事。
一時間,她亦分不清到底何為善惡了。
這些帛金獸看樣子兇惡又醜陋,雖然腦子不太聰明,卻知道母親是世上最好的,所以不惜忍住恐懼踏足人界,尋來一堆堆金銀珠寶,碎石瓷片,日復一日地守在逐漸腐爛的屍身旁,眼巴巴地等著母親醒來。
「妖獸也會有真心嗎?」
嫦姝低頭望著手中的鐵杵,好像在問他們,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你以為只有人才會有真心嗎?」
陸杳冷冷丟來一句,眸里怒波暗涌。
「諸位道友,人性難辨,獸類又何嘗不是?」
趙余涯適時插話道,「我派曾設下陷阱,捕到一隻血翎雄狼,與它一併的雌狼殺我派道人無數,兇猛狠毒,卻為救雄狼甘願捨身入陷阱,勢必與它同生共死,遂說天地萬物,本就複雜。」
說完後他發現兩道兇狠的目光朝自己瞪了過來。
陸杳緊繃著臉,低聲道:「無恥。」
嫦姝眼眶發紅,兩腮顫動著,眼裡閃著暴躁的光:「你這個死煉獸的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們,獸類能死傷無數嗎!」
趙余涯忍不住反駁:「我們煉獸的是讓獸類為我們所用,至少還能留它們一條性命,可你們煉器的是直接把它們砍死了。」
「你……」
嫦姝倒吸一口氣後,半天沒緩過氣,好不容易緩過來,忽是撇嘴,靈動的眼睛裡蓄滿淚水,淚珠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自責道:「完了……我先前殺了這麼多獸,它們的孩子是不是也在等著它們回家呢?」
「你……你別哭啊,」
趙余涯頓時手足無措,看向不為所動的青年,「道,道君,她……在下不是有意的,是在下口無遮攔,在下該死!」
少女的肩膀隨著抽泣不停地顫動著,顯得脆弱無助,因為太能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所以她更加難過了。
「正如這趙小道友所言,善惡不以一言蔽之,人有善惡,獸亦如此。」
蘇紈把手放在她肩上,語氣平靜如水,「凶獸作惡多端,當殺該殺,至於孰善孰惡,需爾明辨,大道行思,取則行遠。」
嫦姝吸吸鼻子,淚眼婆娑,像只可憐巴巴的花貓,說話時很是堅定:「弟子謹記五師叔教誨。」
末了她猛然想起了什麼:「那些帛金獸在錦州城可有傷人?」
「不曾傷人,就偷些東西罷了。」
趙余涯見她臉色一變,忙答道。
「遭了!我的傳音鈴還在那些帛金獸身上!要是它們把師尊引來……不行!得在師尊發現之前找到它們!」
她都能想到那些帛金獸遇到她師尊后是什麼下場,當即心急如焚地衝出地洞。
「道友!」
趙余涯慌忙對蘇紈拱手告退,也御劍跟上去。
「他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