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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根本就是大言欺人,信口開河!」
「就是,總聽他誇誇其談,卻從未見過那穿山獒。」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盡緣無中生有之事。
「你們休要胡說八道!」
盡緣急起來面紅脖子粗,站起身擼起袖子作勢要跟他們斗一番似的,「你們分明是妒忌貧道得了只稀有靈獸,對貧道心生不滿,惡意詆毀!」
亭閣里吵成一團,城主連忙出聲勸阻:「道長們尚有通天徹地之修為,既都為道家,何需爭鋒相對?盡緣道長為人良善和順,幫過顧某不少,絕非是大言欺人者。」
那群人正吵在興頭上,非要藉此機會逼盡緣將穿山獒召出來不可,盡緣道士亦不甘示弱,一下急赤白臉,一下暴跳如雷,像是貓被踩住了尾巴。
「吵死了。」
低柔聲線若流水擊石,清明透徹,穿進陣陣嘈雜中,又仿佛珠玉墜地,一時閣中鴉雀無聲。
眾人面面相覷,意識到自己啞然失聲的那刻,面上皆浮現出驚訝震駭的神色。
他們驚慌失措地撫摸著自己的脖子和嘴巴,嘴唇不斷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好教我愁萬結,恨萬疊……只待穩步蟾宮將仙桂折,到如今暮秋時節。」
湖中的小船里,琵琶聲與歌聲相和,餘音繞在亭閣間,久久迴旋不絕。
玄雲灰衣衫的青年依舊坐在尾端的案台前,隔欄賞曲,細聽三兩句後,其玉手執竹箸,見兩隻一上一下不齊整,遂蔥白指節一轉,將箸頭叩在桌面上敲了敲,再翻轉過來,夾起青瓷金鯉盤中一節水煮藕梢子放入口中,慢悠悠地咀嚼著。
他們南華道的都是不好惹的瘋子。
見識過他們的厲害,盡緣自覺地坐回原位,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其他人被這道突如其來的噤聲咒給震住,心中邊疑惑此人身份,邊忐忑不安地坐下。
顧城主從這堆人里逃過被噤聲的命運,見他們總算不吵鬧了,心下覺得寬慰,並未發現其中異常,繼續招呼他們吃好喝好。
彼時迎來薄暮時分,大街小巷變得空曠,與前幾日那摩肩擦踵的景象形成鮮明對比。
「這幾日邪祟出沒,城中便提前恢復宵禁制,以確保城民安全。」
顧城主行至欄杆邊,見湖中的船隻早早歸了岸。
「是嗎?」
蘇紈烏黑的眼眸里泛著銳利的火光,看向在黑夜裡無聲佇立的鐘樓,陰沉沉道,「那怎麼還有人在迎親呢?」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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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在蘭花燈罩里的燭火偶爾搖曳,陸杳等了許久不見人歸來,欲要出門去尋,忽聽有聲音道:「阿杳,阿杳!」
這聲音極耳熟,他走到窗前,將窗子推開,從茂密的白木香花葉間探出一個獨角牛頭來:「阿杳!我可算尋著你了!」
「你怎麼來了?」
見是獨角火牛,他心裡猜到了幾分它的來意,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是,是萬樹靈公讓我來抓你回去的。」
獨角火牛很是實誠,開門見山。
「你?抓我?」
陸杳眯了眯眼睛,覺得不可思議,只要他不願意,獸界還沒有哪只獸有把他強行帶回去的實力。
「唉,我知道我打不過你,」
大約是白木香的香氣於火牛來講有些許濃烈,它打了個噴嚏,用短蹄子奮力地揉揉鼻子,「得知你去了人界,萬樹靈公可生氣了,他發起怒來有多恐怖你是知道的,所以我都沒敢告訴他,你跟道士結了靈契……」
「我會告訴他的。」
「那你……」
「但我現在不能跟你回去。」
「為……」
話沒問出口,一道幽藍水光變成劍影襲來,直刺向白木香里的獨角火牛。
陸杳躍步撲過去推開它,繞是速度極快,自己仍是躲閃不及,手臂上被劃出一道傷痕,剎那間冷意自傷處蔓延,順著這道豁口滲進血管,直直侵入四肢百骸。
他一個後空翻站起,皺著眉立在獨角火牛身前,眸里那雪白袍衫紛飛在夜色中,被稱作清風朗月的鶴懸真君眉如墨描,眼瞳里是陰霾濃霧,俊美絕倫的臉沒有任何表情,他卻感受到了透骨的陰暗和冰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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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舊友
茫茫夜色中, 不知何時起了大霧,霧裡人影幢幢,不一會兒, 慢慢顯出身著喜服的公子以及其身後寥寥數人的迎親隊伍。
最前方的公子眼笑眉舒, 與後方面帶惶悚不安神情的抬轎人形成反差, 他一步一步前行,口中喃喃念道:「皓月描來雙影雁,寒霜映出並頭梅。」
路邊柳條輕晃,血紅色鬼影混入墨色中, 在黑夜裡現了形——其身矮小精瘦,通體赤色,眼球外凸,加上桀桀一笑,參差不齊的獠牙從口中咧出, 給人以毛骨悚然的惡寒。
抬轎的人見這一幕, 當即嚇得連轎子也不要了,撒開腿就四散逃去。
新郎停在原地,不帶絲毫懼色, 欣喜反而更上眉梢, 且夾雜著一縷驚異:「那人果然沒騙我!之前給你的畫你已經收到了罷, 現在帶我去見他,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