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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陽火離開本體,效力會日漸減弱,就算你取了他的陽火,它也是會熄滅的!」
岳知愁容滿面,再度走到他身邊,替他把脈時,他突然縮回手朝後退遠了些,像是生怕他會再次搶奪陽火一般。
好在這短短片刻,他也足夠識清其脈象,竟驚訝發現他體內寒毒已經殘存的不多了,應當在陽火熄滅前,寒毒就能全部祛除。
所以鶴懸是清楚這事,才設計取了赭玄的陽火嗎?
岳知不敢置信地看他一眼,他明白他對赭玄的恨,也清楚這些年他受的苦,但沒想到他設計得如此周全,甚至連取陽火的時機都算好了,這要是被擎霄尊君知道,怕又是免不得一頓罰。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再看他一眼,發現這人有些奇怪:先前鞭傷的血已然凝結,並沒見到其他明傷,那他滿臉的血是從哪裡來的?
加上他整個人像是一潭死水,沒有半點生氣,所以他想著鶴懸約莫是被擎霄尊君懲罰才這樣消沉,便拿出傷藥放在他身旁,勸慰道:「鶴懸,赭玄再怎麼任性妄為,也是尊君養在身邊看著長大的,何況你親手殺了他,叫他如何不遷怒於你,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再怎樣追究都無濟於事,在寒毒與斷靈根這兩件事上尊君心中亦是對你有愧,且南華道還需要你來擔起掌門之責,遂他關你兩日,就會放你出去了。」
「岳長老還記得開山收徒之後,你我在朔微峰的談話嗎?」
他忽然開口問他。
岳知回想以前,想到應該是赭玄收了個無靈根弟子那次,他還勸他莫要拿自己的性命與寒毒對抗,於是點點頭:「自是記得,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那時你說,他半點都不像從前。」
徐清翊護緊懷中的鬱金火焰,神情有些僵硬。
「不錯,他當時察覺到十九有異,所以想用改梁換柱之法換下十九,按照他以往的性子,當得知十九是你安置在長昭殿的人後,應當會直接除掉他,用不著這樣迂迴曲折,這等長慮顧後的性子,確實不像走火入魔之前的赭玄,」
送出傷藥後,岳知起身,「可月隱無憂草只能封印記憶和修為,並不能改變一個人原本的心性,當時我甚至有點懷疑他是被奪了舍。」
他只是隨口一說,聽者體內的每根血管神經卻陡然顫慄起來,一瞬間心如擂鼓,耳邊也全是吵鬧的嗡鳴。
等到岳知走後,靠在書案邊的人拿起一張沒有被墨跡浸染的白紙鋪在地上,再執筆對著記憶里那人寫在紙上的「天降衷於人,人受中以生,是固道在人矣」的字跡進行臨摹,緊接抓起紙張消失在主閣中。
長昭殿的主人已經離開很久了,殿裡並沒有因為無人居住而灰塵遍布,反倒是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就好像那個人還會回來似的。
書房裡此刻卻是一團糟,徐清翊記得那人走火入魔前就很少動筆墨,要不是當時廢了自己的靈根,受刑後被罰抄百遍心經思過,他還真不知要去哪裡弄他的筆墨。
寫滿字的紙被堆在書櫃的最里端,每張紙都寫滿了受罰者的不甘,他抄的不是心經,而是在發泄滿腔怒火,所以字跡猙獰,力透紙背,可見是慣用蠻力下筆,毫無章法。
他拿出自己謄抄的紙張放在一旁,兩兩對比,一個筆走龍蛇,鐵劃銀鉤,一個鴉飛鵲亂,張揚跋扈,完全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望著截然不同的兩種字跡,他直瞪瞪地呆住,剎那間心如刀絞,終於明白陽火里的記憶是為何從那人走火入魔後開始的。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日月尚且會被灰雲遮蔽,我本身並非日月,哪裡能拂去這滿身餘燼,好落得半生清白。」
「我大約是知道,這些年你所受的苦。」
「你不斷地把過去的自己殺死,循環往復。以至於你也分不清,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若是活在別人眼裡,那他們的眼睛就是一座牢籠,將你困在其中,至死都無法解脫。所以,你不該是追隨他人腳步的影子,也不該為他人的期望過活。」
「徐清翊,你能靠自己走到今日,已經做得很好了。」
他將陽火里所有的記憶都看了個遍,從那人走火入魔後開始,到他刺他一劍終止,只有在和自己相處時,那人才會跟他恨的人有幾分相似,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另外一個人。
不,也不全是,在鬼巢的時候,他也像另外一個人,可那時,他一直以為是情思蠱在作祟。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心。
空蕩蕩的大殿裡倏然響起一陣悲涼的笑聲,夾雜穿堂而過的蕭蕭風聲,仔細一聽,又像是慟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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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執念
所有被陰雲遮蓋的真相都變得明朗起來。
他一開始就算到他要殺他, 也算到了他帶那隻獸去白稷神域是為了逼它現出真身,好給自己坐實一個「勾結獸族,叛離道門」的罪行。
他出現在白稷神域, 故意與上百個煉獸門派大打出手, 為的就是使他們看到赭玄道君究竟有多厲害, 再刻意死在他劍下,讓整個道界都知道,他鶴懸真君能一劍斬殺令百道不敵的赭玄道君,從而打退他們吞沒南華道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