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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金黃的重檐殿頂看去,青年懶散地屈右膝橫坐,手肘擱在膝蓋上,撐著頭看向在草葉間跑來跑去的少年們。
「五師叔,您也重新為自己活一次,好不好?」
昔日歡聲笑語仍停留在耳畔,她又看見重檐上的青年朝她笑了:「好。」
一切恍如夢寐,所有的人星離雨散,不復存在,剩下她孤身隻影,椎心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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瘴氣在林間瀰漫,看不清前路。
薛獒嫌棄地揮了揮手,扇走眼前瘴氣:「也就一百多年的功夫,老不死的怎麼把獸界搞成這樣了。」
「本尊掌管的獸界,無需你這外來者多嘴多舌,倒是你,竟然還敢回來見本尊!」
萬樹靈公看到他就火冒三丈。
「誰來見你這老傢伙了!要不是為救阿杳,我才不會來獸界!對了,阿杳怎樣了?」
薛獒料定自己一回來,定會惹這老傢伙生氣,也不多與他爭辯。
「長戟透及靈脈肺腑,傷勢較重,需多加修養。」
「那赭玄道君呢?算了,你看到人類就喊打喊殺的,還是交由我帶回循亥宗罷!」
「你確定要帶一個活死人回去?」
萬樹靈公打量他一眼,冷笑一聲,「你小子不就看中了他一身修為,想著他能護那個什麼循亥宗是不是?可惜啊,他陽火無蹤,就靠著殘存的修為續命,如今等同行屍走肉,你這點算盤是要落空了!」
「陽火無蹤?好歹是同門,這鶴懸真君下手真是狠毒,」薛獒聽得直皺眉頭,「是是是,我生性奸詐,把他帶回去就是為了利用他,行了吧?」
他如今是前塵往事一筆勾銷,有恩報恩。
「真是糊塗,你難道就想著救他,不想著救阿杳嗎?」
「什麼意思,我哪裡不想救阿杳了?」
「你莫是忘了阿杳與他結下靈契的事,只要他死了,靈契就會自動解開。」
「樹公,我聽你之前那些話,想必你定也動過利用他守獸界的心思,現在看他成了活死人,你就這般落井下石,怕是不太好吧。」
薛獒臉色微沉,想著這老傢伙心也挺毒的。
「你做的事與本尊有何分別?哪來的臉教訓本尊!」
「樹公,你要是敢對他下手,阿杳會恨你一輩子的。」
他抬腳走進山洞,暗地下了決心:不管是活的死的還是不死不活的,他都得帶赭玄道君走,免得被樹公扔給獸群吃了。
洞內靈氣縈繞,紛紛往外發散,瞧著極不正常。
薛獒一看便覺察不對,進到洞底深處,果真見陸杳拖著負傷的身體站在石台邊,洞內的靈氣皆從其體內溢出,覆蓋住昏迷不醒的青年。
「阿杳!你瘋了嗎!」
他忙要上前制止他。
「別過來!」
陸杳目里寒厲,抱著決絕潰滅之心,與結契者共存亡。
「胡鬧!」
幻影撞開少年身軀,將石台上的人以綠障護住,萬樹靈公借影入洞,看著地上吐血不止的少年又是心疼又是氣惱,「他心脈俱損,已是活屍一具,本尊都無力回天,更何況是你,就算你將靈氣耗盡也根本救不了他!」
「我知道,」陸杳咽下口中的血,只覺心頭一片苦澀,「可除了救他,我什麼也不想。」
「阿杳……」
薛獒勸說的話到嘴邊,自知對他無用,便未再說下去。
哪知洞外獸鳴震耳,一隻金線兔猻連滾帶爬地跑進洞裡:「樹公!不好了!又有捕獸人闖進來了!」
「偏挑這個時候,可惡至極!」
樹靈幻影破裂,萬樹靈公憤然出洞,朝瘴氣邊沿去了。
看來這些人是得知雪雲地魄虎受了傷,特地衝著它來的。
薛獒心裡清楚捕獸人的目的,再看一眼爬到石台邊的少年:「阿杳,道君他只是現在昏迷不醒罷了,你要相信你師尊,他這樣厲害的人,總有一天會醒過來的。」
說完他變成一隻渾身漆黑獒犬,飛快地往瘴氣邊沿趕去。
青煙濃霧混在一起,將樹木化作枯枝,草葉黑黃,底下掩著腐爛氣味的森森白骨。
長箭如雨,從霧裡呈細長弧度落下,有的扎進土地,有的扎進野獸軀體,怒吼咆哮接連響起。
金眼鐵皮犀靠著皮糙肉厚,用身軀彈開長箭,一頭奔進霧裡,撞飛放箭的人。
地面開裂,無數樹根從里躥出,拽住闖入的道人扯進地底,順帶惡狠狠地把他們往泥土裡塞緊,讓他們就此長眠於地下。
獨角火牛一躍而起,壓癟一眾手忙腳亂抽法器的道士,在他們身上踩得正歡,長釘從底下刺出,深深扎在它腹部。
它慘痛地叫起來,獒犬瞬間衝過來,一爪子拍飛圍過來的道人,再是尾巴一掃,將火牛卷到身後。
攝魂鈴響起,霧裡同樣衝出數隻野獸,它們眼珠血紅,散發噬殺之意,明顯是陷入狂暴狀態,對著同族就發起侵襲。
用被控制的獸族來對付獸族,臭道士真是卑鄙!
薛獒磨了磨牙,眼裡全是熊熊怒火。
「是穿山獒!」
濃霧淡去後,道士們看清了被霧遮擋的獒犬,黑色的獸氣在它周身翻騰,頸邊長毛光滑發亮,背上則顯出木系光印,看樣子威風凜凜。
「衝著雪雲地魄虎來,沒想到還能撞著只穿山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