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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廢話。
蘇紈的怫然不悅隱在疏和的眼裡, 掃視到手中的毛茸茸偷偷瞟他一眼,又拿長耳朵蹭了蹭他的掌心。
「靈獸與人主動結契,只要雙方都想解契,就可用轉契之法,」萬樹靈公略作停頓, 然後繼續道, 「轉契是指契主將手中的靈契轉給另一個人, 不過,靈獸的契令仍會與下任契主相連。」
也就是說,他可以將手中的靈契轉給別人,但阿杳會因此跟那人結契,簡單來講就是讓靈獸易主。
「這容易,我去尋個將死之人轉契,到時他一死,阿杳的靈契也就自動解開了。」
「萬萬不可!」
萬樹靈公忙出言打斷他這樣的想法。
「有何不可?」
蘇紈抿了抿薄薄的嘴唇,似笑非笑地等著它編。
「靈獸認主,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即便小阿杳非一般靈獸,本身就足夠強大,但讓他與將死之人相合為一,短命的契主會自發吸收他的靈氣續命,反而造成其修為大減,這外面又全是捕捉他的惡人,你讓他怎麼活?」
這話編得有些道理,他不由看了眼陸杳,此刻這傢伙面如死灰,赤金的眸子驟然蒙上烏青,似陰雲蔽日,將落大雨。
察覺到他看過來,他眸珠顫了顫,嘴邊勉強扯出一個難看的弧度,整個人如同枯敗的灰木,音色沉重:「阿杳都聽師尊的。」
蘇紈面無表情地轉過臉:「就沒有別的辦法?」
「唯此二者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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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以後,終是迎來幾日多雲。
池水峰的弟子們一如既往在主閣前做早課,只是在案台邊來回踱步之人,從山羊鬍的賀景換成了一頭扎在書里的雲行憂。
雲長老手上也沒閒著,他右手拿戒尺,左手端書簿,看得認真時,神識感應什麼,然後仰面往南側看去:「掌門?」
其音入耳,跪坐的弟子們齊齊起身行禮:「弟子見過掌門!」
一張紙冊率先自空中飛來,落在雲行憂手中,緊接著,頭戴白玉束髻冠,身穿雪灰鶴紋雲緞長衫,腰系窄邊團龍紋錦帶的男子御風踏雲而至,平日毫無情緒的神色里不知怎的浮現起一絲波瀾:「這是雲長老批下的?」
雲行憂翻過紙冊看了看,點點頭:「不錯,恰逢新弟子歸鄉之日,赭玄殿裡的弟子亦拜入道門不久,遂我便批了這法令,准許他回鄉探親,掌門今日問起此事,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停在風裡的人目光淡淡掃過他手裡的紙冊:「沒什麼。」
見薔薇重瓣似的衣角消失在雲端,雲行憂重新看了眼手中的紙冊,突然想起上回鶴懸來慎思堂,也是看一眼後就這樣急匆匆地走了,他總覺得有些奇怪,偏偏又難以說得清怪在何處。
雪灰的身影行過山間,御風速度極快,只一瞬的功夫,就到了浮玉山尾端的雁塒峰。
入目是白牆青瓦的大殿,殿裡傳來門童掃地時,掃帚與地面發出的「沙沙」摩擦聲。
白影徑直從外闖入,沒等門童行禮,冷淡的眼神先掠過殿內,尋不到那張熟悉的面孔,他身形不禁微怔,一雙漂亮的眼睛裡增添些許過濃的慍色,再是步伐不穩地往外走去,下一刻便如振翅起飛的雪鶴隱在群峰之中。
與雁塒峰比起來,朔微峰就熱鬧了許多,四五個身穿靛藍項銀細紋道衫的弟子們正在場台練劍,劍身碰撞,激起兩三點火星。
嫦姝拔出長劍,右手一揮劍鋒就砍在木樁上,正要往回收手,腰間繫著的銀鈴忽是晃動起來。
她感到莫名其妙,扯下鈴鐺後面前陡然現出一道人影,嚇得她一激靈,手裡的劍落在了地上。
「師尊!」
場台上的弟子被白影吸引去注意力,停下練劍的動作。
「師,師尊?」
嫦姝更詫異了,這傳音鈴一般是尋蹤所用,可她現在就待在道門內,師尊還用傳音鈴找她做什麼。
徐清翊卻只死死盯著她手裡的鈴鐺,出乎意料道:「在你手裡?」
「這傳音鈴是師尊給弟子的,自然是在弟子手裡。」
鈴鐺本發著銀光,這刻漸漸恢復了原樣。
她疑惑不解地摸了摸耳廓,定神後想起之前她被帛金獸擄走,這銀鈴也被它們一同拿去了,後來……五師叔收了帛金獸,所以銀鈴落到了五師叔手裡。
難道是自那時起,她師尊就以為這傳音鈴一直在五師叔手上?
可她在燈會那天去找五師叔的時候,五師叔又把傳音鈴還給她了。
嫦姝欲要開口解釋,面前的人已沒了蹤影。
她邊撿起地上的劍邊思忖:師尊為何要通過傳音鈴尋找五師叔,莫非……五師叔又離道出走了?!可他傷還沒好,能去哪兒呢?
劍柄被用力握住,嫦姝面帶憂色地望了眼遠方,暫時沒了練劍的心思。
【早讓你殺了那隻獸,你偏不肯,現在他跟著他走了,你別想再見到那人。】
自得知那個人離開南華道,這聲音一直在心室里嘀咕,就沒停下來過。
去哪兒了?
原先的郁怒被茫然自失替代,徐清翊的視線在山林中飄忽不定,突然迷失了方向。
到底去哪兒了?
他不受控制地走向山門,可理智還是讓他止步在了出山門的一剎:他身為南華道掌門,不得輕易離開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