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憫空卻朝他道:「放心吧, 你若不想, 陛下聽不到你的話, 憐玉更是唯你是從。」
容穆深吸了一口氣,開口第一句就是:「你知道我是誰?」
憫空笑了笑:「你是亭枝小友。」
容穆無奈:「呃, 我說的是,那什麼,就那個……」
憫空「哦」了一聲,仿佛他們談的只是外面的天氣:「你是說,你與碧絳雪互通身體的事情?」
容穆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果然什麼都知道!」
憫空慈悲道:「貧僧不都說了,那王蓮花瓣還是你摘給貧僧的,這花瓣可是你當年本體唯一留下的東西,珍貴至極能治百病解百毒,世間不知多少凡人想要。」
容穆腦子嗡嗡響,又問道:「那,那個小啞巴,他怎麼回事?」
憫空和藹的看著他:「亭枝小友以為他為何要叫憐玉?憐玉憐玉,蓮魚蓮魚,他就是你曾經撿回來養的一條錦鯉魚啊。」
容穆眼眸睜大:「什麼?你說他也不是人?」
憫空點了點頭。
容穆倒退著坐在座椅上,修長指節支著額頭,一副三觀盡碎的模樣。
憫空瞧他確實是忘的一乾二淨,緩緩開口道:「亭枝小友,不知你對當年之事可還有印象?」
容穆搖頭,自暴自棄:「什麼都沒有了……就是碧絳雪那小東西總是給我共情託夢,近來只知道當年商辭榭是怎麼作死的,但後面如何一概不知……我以前不知道它怎麼就老逮著我,現在倒是明白了。」
感情碧絳雪根本就是全場最清醒的視角,容穆想起以前的一些小細節,這小懶花早在皇宮的時候就喜歡和商辭晝貼貼了!
對了……還有商辭晝。
這可是最難搞的天選之子,以前不知道不確信的時候還好,這下騙他來憫空這裡做了個「親花鑑定」,往後還不知道要如何對他——
「別的不談,我就想先知道一件事,」容穆抬眼,看向憫空:「如果我能回來,難道不是在愛蓮的南代國更適合生存嗎?為什麼要把我送進大商皇宮?商辭晝不記得我,你可知道他第一次見我差點一劍把我殺了。」
憫空默了默:「從何處涅滅,就要從何處新生,你若回來必定身在大商,碧絳雪與王蓮同出一體,沒有碧絳雪的本體,恐怕你就只能是遊魂一個,是以大商必須進一朵蓮花,貧僧思來想去,才將這朵花重新賭在了陛下身邊。」
容穆:「賭他不會殺了我?」
憫空搖頭:「賭就算曆經滄桑,唯情不變,只要真的是你,陛下就算是變化再大,也絕不會真的傷害到你,他還會下意識保護你,況且只有待在舊人身邊,你才能更快的從碧絳雪中化形出來。」
容穆以為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男妖精,誰知道早就被人安排的一清二楚。
「他……知不知道,我不是人?」容穆吸了一口氣道。
憫空:「從來不知。」
「你的意思是當年他就不知道!」容穆驚聲。
憫空點頭:「正因為他不知道,當年承受的痛苦也比旁人多千百倍,在陛下眼中,人死不能復生,沒了就是沒了,哪還有什麼重來一次的機會……其實就算是靈物重生也難如登天。」
容穆下意識道:「那我怎麼就能回來?」
憫空道了一句佛號,「自然是有人不能接受這件事,找到了貧僧,貧僧實在被纏的沒辦法,只好想了個爛法子試了一下。」
「……他,當太子時,找你的?」
容穆雖未說明,但言語已然指向明確,憫空點頭:「正是。小友莫要問過去如何了,貧僧知道你還不能接受,這幾日你與陛下便暫住佛寺理一理,放心,只要是在陛下身邊,你就暫時不會被碧絳雪牽連回去。」
「你與陛下命理相連,早已是剪不斷理還亂了。」
容穆低頭消化了半晌,才慢慢抬起頭來:「我自己緩一緩可以,但我覺得商辭晝可能不行,等他反應過來,我還能不能走的脫都不知道了。」
憫空看著他:「亭枝小友想去哪裡?」
容穆目光散道:「我不知道,但我覺得好像哪裡都不是根基,浮萍一樣,沒有家人朋友,現在連過往未來都不知道在哪裡了。」
憫空嘆了一口氣:「你如今迷茫,不若先留在陛下身邊吧,回頭看看他,也許你現在不懂,但未來某一天,你可能會頓悟有這麼一個人陪在身邊也不錯。」
容穆看見窗邊總時不時探出一個眼睛紅紅的小腦袋看他,還有商辭晝那道沉默的背影,知道再聊下去這兩人恐怕要破窗而入,他扶著桌子站起身,往外走了兩步,突然回頭朝那法相莊嚴的和尚道:「最後一件事,商辭晝用了什麼爛法子違逆天道?」
憫空卻不答了,只抬手揮了揮:「佛不言禁忌,且珍惜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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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穆心情複雜,才剛一走出憫空的房門,就被兩道一冷一熱的視線盯住了,那小啞巴魚期期艾艾的,想蹭過來又不敢,只默默的蹲在窗戶底下偷看他,看一眼掉一顆眼淚,活像是他又要駕鶴西去了。
還有沉默的商辭晝,容穆抿了抿嘴唇對他道:「你站在這裡幹什麼,太陽上來了,怎麼不去那邊樹底下等我。」
商辭晝低聲道:「這裡不熱,孤等著你出來與孤算帳。」
容穆看著他脖頸微微的汗意,覺得這暴君作為一個皇帝真的太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