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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辭晝又看了一眼那頭髮,然後將眼神定在了容穆身上:「亭枝,你理理我。」
容穆只在商辭晝燒的糊裡糊塗的時候聽過他孤我不分的自稱,不曾想只是碧絳雪作妖被發現,竟然直接將人刺激成了這個模樣。
他感覺自己現在在商辭晝這裡,說不定只剩下彌留的生命了。
「你……咳咳咳!」容穆掩著嘴唇,壓下那份癢意,「你別胡思亂想啊……!」
商辭晝捧起一縷蒼白的頭髮,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這麼直勾勾的看著他,像是好不容易走到了岸上的狼狽的落水狼狗,剛剛體會了一晚上有人愛著的溫暖,就在第二天早晨被打回了原型。
容穆原以為自己會對頭髮的掩飾而恐慌,萬萬沒想到現在會因為商辭晝被嚇得不輕而擔憂。
「亭枝,孤以前就覺得你像是天上的神仙,孤任性妄為大逆不道,妄想將你拘在孤的身邊,牢牢的牽著,你好像也是樂意的,可是如今這個模樣,孤不敢想,你到底喜不喜歡孤,還是說只是在可憐我,孤只是稍微越界一點,你就厭惡到了這種程度?你看你的眼神,都瞧不進孤的臉了。」
容穆深吸一口氣,伸手抓住商辭晝的衣襟,聲音嘶啞道:「你說完了沒有?」
商辭晝一頓:「你凶我,還煩我,你果然很討厭我,對不對?也是,從一開始本來就是我將你帶回大商,又將你留在東宮,還害你殞命,就連如今想聽你一句喜歡,都得用上一點手段誘惑。」
容穆:「我沒有不喜歡你!咳咳咳咳!」
商辭晝貼心的又給他餵了一點水:「孤聽著,你慢點罵。」
容穆:「……沒罵你!你聽我解釋。」
商辭晝點頭:「好。」
容穆就著他的手又喝了一口水,這才接著道:「實際上,我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為它!不是因為其他亂七八糟的事兒!」
商辭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碧絳雪,半晌道:「你不喜歡我,大可不必找如此拙劣的理由。」
容穆恨不得將商辭晝腦子裡的悲傷劇本往出倒一倒:「我是說真的咳咳咳!」
他咳的停不下來,趴在床邊肩背顫抖,「你別被我這個樣子嚇到,我咳咳咳……」
「亭枝。」商辭晝動作輕柔的拍了拍他的背,「你昨晚,睡著了嗎?」
容穆:「我沒有但是——」
「……你在孤身邊,連覺都睡不著了,是不是只有回到南代,你才會安心?但孤不可能放你回南代,所以你變成了這個模樣,你去找江蘊行,不只是為了治病吧?你關心南代,孤卻無時無刻不在拘著你,你是否心中早有不滿?」
容穆:「商辭晝!」
商辭晝眉眼微垂,看著容穆的白髮呆呆道:「孤聽著,你慢點罵。」
容穆嗓音艱難沙啞:「……我真的不是罵你,你都快把我的話咳咳咳咳、堵死了!我的話你要聽進去啊,不要自己嚇唬自己,我這個樣子咳咳咳咳!真的沒什麼大事!」
他話雖這樣說著,但一夜沒睡的憔悴,感染風寒的脆弱,和這駭人的蒼白髮色,都叫人為之心驚肉跳,生怕他下一刻就要去了。
「……你這麼年輕,還不到二十歲,怎麼會一夜白頭?你是不是怕孤,不愛孤,恨孤將你留在身邊?甜言蜜語與親吻都是在敷衍孤騙孤,你最想做的,依舊如同我們初見那樣,你最想回到你的故國南代,是不是?」
容穆深吸一口氣:「你給我過來。」
商辭晝小心湊近,將他的白髮往一側撥了撥,小心的收攏在掌心。
「可就算你不願意,孤也絕不會放你走,你——」
容穆按住商辭晝蜷在床邊的手背,傾身過去在他臉側親了一個帶響的。
然後又側過頭,在那邊也垂愛了一下。
「你覺得,我在,咳咳,在敷衍你嗎?」容穆道,他唇色稍微有些蒼白,「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沒有自信??」
商辭晝抬眸看他,眼型依舊非常鋒利,但深處卻掩埋著對一個人深深的偏執和在乎。
「因為孤身邊,從留不住人,不在乎孤的,都被孤殺了,在乎孤的,好像都被孤剋死了,孤從來都養不活什麼東西,重新遇到你之前,身邊除了常用的幾個人,幾乎沒有活物……容穆,你知道你對孤有多麼重要嗎?可是這麼重要的你,如今在孤身邊也變成了這個模樣。」
容穆狠狠一愣。
「你……」
商辭晝的音色很低,有一絲火光照耀在他的側臉上,叫他有些不太真實:「孤只是覺得,孤生來好像就是一顆孤星,好不容易找到了另一顆奇特的星星,又被孤照料成了這個模樣。」
容穆吸了好幾口氣,心裡將碧絳雪鞭笞了七八下,才面對著商辭晝道:「所以你覺得,我變成這個樣子,是因為你的原因?你覺得我對你的感情是我在敷衍你可憐你?」
商辭晝默認。
容穆氣的倒仰,伸手將散落在額邊的頭髮往後捋了捋,露出一雙雖疲憊但依舊點綴靈氣的眼眸來。
「你聽著,我從不會和不喜歡的人睡覺,和不喜歡人的吃飯,不顧一切的跳大水坑去救一個不喜歡的人,我喜歡你,才會留在大商,才會去西越戰場,才會在你離開的時候吃不好睡不好擔心你受傷,你只是沒有被人愛過,所以才不知道被愛該是什麼模樣——」容穆壓著嗓子眼的疼痛,費勁吧啦的試圖掰正商辭晝扭曲的思想,「不喜歡你,我就會離開你,但我喜歡你,不管遇到什麼事情,我都會找回你身邊,就像從一開始,我和碧絳雪一起出現在你的紫垣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