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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手腳發軟的倚在塌邊,他小心的用手扒著,只露出一雙眼睛悄悄往外看。
那雙眼睛微翹上挑,警惕的睜大,在黑夜中閃著清澈的光,像是一隻受了驚的貓崽。
容穆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只覺得腦後重重的,有什麼拉著似的,但現在他顧及不了這麼多,看周圍沒人轉身就想跑路。只是還沒站起身,就想起這裡可是皇宮大內,是全古代最安全防衛最森嚴的地方,就他這點翻門翻牆的小本事,走不出兩米就得被射成篩子。
「天要亡我……」話言剛落容穆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的聲音——!
這是正經男孩子能發出來的嗎?!容穆以前想像不出來男妖精到底是怎麼說話的,這下算是狠狠明白了。
他小小咳嗽兩聲,狠心捏了捏自己的喉嚨,才勉強接受這把進化過頭的美人音。
硬跑是跑不出去的,只得試試精怪能不能隱去身形……容穆小心支起身子,抬腳走了兩步,想到什麼回頭,就見大蓮缸無辜的杵在原地,好似默默譴責他不管本體就跑路。
人在花在,人走花亡,容穆下意識覺得自己一個人跑准沒好事。
要想出去,還得帶著這個安身立命的傢伙事兒。
容穆沉默了片刻,才不怎麼熟練的走過去,蹲下,雙手抱住自己的大蓮缸,微微皺起眉頭,幾個呼吸過後,蓮缸倒是有點隱形了,但位置卻紋絲不動。
容穆不相信自己長這麼大連個水缸都搬不起來,咬牙努力的攢了一股勁兒,猛地往上一提,終於將這個雙手勉強環住的大缸搬了起來。
他大喜過望,但還沒來得及轉身,花缸就像是要賴在寢殿一樣,重重的墜了下去。
容穆:「!!!」
他連忙挪開腳,卻失去了身體平衡,啪嗒一聲扭在了地上,鴉羽般的長髮從背後散落至胸前,有幾縷還落在了臉頰上,痒痒的刺撓著。
這是……他的……頭髮?
身心遭受雙重打擊的容穆愣怔看著一頭長髮時,殿門卻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
倒春寒的風從皇宮的各個角落裡灌進來,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殿門前,身後有侍者為他打著宮燈,燈光背身而照,讓回過神的容穆摸不清來人的神色,只能感受到對方一身冷寒的水汽,看到男人沐浴過後散落在背後的長髮。
完了——
容穆眼前一黑。
商辭晝往前走了兩步,瞧見那一片黑色人形幾不可查的歪了一下頭,幾個呼吸過後,嘴角牽起一個弧度。
身後的人不明白皇帝為何停下,但卻沒有人敢抬頭問上一句。
容穆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朝身後打了個手勢,侍者垂首而散,殿門也被砰一聲關上,擋住了外面倒灌的寒風。
容穆心中的窟窿卻越開越大。
他張了張嘴巴,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他能感覺到在某一瞬間,自己距離死亡無限接近。
下一刻,皇帝緩步上前,伸手抽出掛在牆上的長劍,劍身隨著他往前的步伐緩緩拔-出,在黑夜中發出滲人的冷兵器聲。
容穆猛地咳嗽兩聲,借著寢殿的燈火正要開口,喉嚨處就被一線涼意抵住,垂眸看去,那長劍不知何時已經餵到了他的下顎處。
半伏在地上的人年齡不大,還未立冠,眉如青峰眸似夜星,嘴唇顏色本該是紅的……此時卻泛著白。
怕是被自己嚇的。
真是有趣,商辭晝想。
這又是哪一個,還能有潛進他寢殿的本事,明明是侵入者,臉上反倒有幾不可查的委屈和驚惶,任是哪一個男人看了,恐怕都得有三分惻隱。
只是美人難消受,再好看的皮囊,也抵不過有一顆想刺殺皇帝的心。
商辭晝笑了一聲:「刺客?」
容穆哪敢承認自己是刺客!這裡是皇宮,眼前是皇帝,他一個憑空出現在這裡的人,要是被認定是刺客,估計得當場斃命!
「不不、不是刺客的——」他話音一出,商辭晝持劍的手就微微一頓。
容穆全無所覺,小心翼翼的將脖頸往後退了兩厘米,才咽了一口口水再次解釋道:「我、我不是刺客。」
目無尊卑顛三倒四,連話都說不清楚,求生技能全長在了容貌上,是覺得皇帝不好刺殺了嗎?索性送了這麼一個半吊子潛了進來試探。
容穆見皇帝不說話,又往後退了退,靠在了自己的蓮缸上,自以為沒被察覺的敲了大缸兩下,心裡暗罵他今天要是死在這裡,這一百斤沒有一斤是無辜的!
容穆不指望皇帝再問他,想要扶著蓮缸站起來,腿腳卻突然好像被水泡軟了一樣使不上勁兒,他腦袋發緊,看著自己的長髮不知怎麼的就說出了一句:「我、我不是刺客,其實我……我是新來的侍君!」
對,侍君!皇帝只要沒有立刻殺了他,事情就都有轉圜的餘地!
古代君王誰不是三宮六院,哪個皇帝能記清自己的後宮到底都有誰,有些為了皇帝享樂,可是男女不論葷素不忌的往宮裡送。
都這個時候了,只能賭一把了!
商辭晝不知道見過多少會偽裝的人,還從沒有人大膽到一上來就給自己安男寵身份的……只不過憑著這張臉,的確是有幾分當侍君的資本。
有意思,他向來「愛惜人才」,喜歡物盡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