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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穆是活潑,但他對感情也內斂,平日只有商辭晝厚著臉皮訴說愛意,容穆只在一旁聽著,還要罵他不要臉面。
他哪裡聽過這麼多句喜歡?還是從他最愛的人口中說出來,叫人噩夢轉折,飄飄然如在雲端一樣美好。
容穆就著商辭晝僵持的手再喝了一口水,才啞著聲音道:「你瞎想之前,再仔細看看我的頭髮。」
商辭晝閉了閉眼睛,小心捧起一縷,目光被刺痛又不得不聽容穆話的僵硬模樣。
只見少年懶懶的臥靠在床邊,木窗櫞邊支起透氣的小縫兒吹進來一股涼風,帶著些許熟食糕點的味道。
靠近年節,又逢瑞雪兆豐年,兩位主子也難得湊了個齊全,沉寂多年的東宮已經在提前炸果子了。
「喜愛一個人,是會為他開一朵花出來的。」容穆咳了兩聲,輕聲強調道,「哪怕是在冬天,也會為他特意開出一朵花。」
商辭晝眼眸微微一動,看見被捧在手心裡的白色長髮好似在發光,夾雜著綠白的點點螢火,於某一刻,從發間浮出兩三朵帶著紫瓣兒的小蓮花苞。
「誰家悲傷的白頭髮可以冒出小花兒啊?只有你這裡會有,還是你仔仔細細養活的,」容穆無奈的噓了一聲道,「但小蓮花只給你看,不可以告訴別人啊,皇帝陛下。」
第91章 枯枯第91天
碧絳雪突如其來搞事情, 給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容穆發現自己和商辭晝根本不在一個頻道,在商辭晝的世界中,他就像是一朵隨時會消失的需要細心呵護的花兒, 就算是小小的生個病,也是驚天動地的狀況。
更何況如今,他不止是生病,他還直接進化到了一夜白頭這種怎麼看怎麼要完蛋的階段。
容穆早已經習慣了自己的白髮,偶爾這樣了還會叫憐玉給自己編辮子玩, 但商辭晝沒有見過, 哪怕他頂著破鑼嗓子大力解釋,他的神情好似還是有些空白。
空白, 容穆從沒有在商辭晝身上看見過的臉色。
好像萬事萬物都離他遠去, 最後在乎的東西也要消失了一樣。
他捧起發間一朵虛幻的小蓮花, 指尖泛起點點綠白, 「看, 誰命不久矣病入膏肓的還會開花啊,只有我!我還好好的呢!」
商辭晝眼眸僵硬的動了動,半晌才開合嘴唇道:「這是, 什麼。」
容穆聲音有些啞:「碧絳雪的衍生品, 我與碧絳雪共生一體, 不然你以為最初的紫垣殿, 我是如何躲過重重守衛進去的?」
商辭晝:「……你和花, 花和你。」
容穆放下手, 周遭空氣安靜, 掉馬來的這麼猝不及防, 但好在他們經歷無數,如今已經有足夠的愛意與信任, 來好好的面對這個問題。
「阿晝。」
商辭晝下意識嗯了一聲。
容穆附住他的手背,「你害怕嗎?我這樣子。」
商辭晝:「我只是,很擔心,以前就在懷疑,但我以為南代秘辛就是你那些古怪之處最後的秘密,那些講不通的不妥,也以為只是你自己有點特殊能力罷了。」
是,這就好像商辭晝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了他最終疑惑的點,卻發現再刨開一層,才是令人驚悚的真相。
容穆生為花君,原本是不怎麼會愛人的,學會愛商辭晝也是自己瞎摸索出來的經驗。而商辭晝不一樣,他生來就是有七情六慾的皇室子弟,只是天家薄情,叫他全身都武裝的嚴嚴實實再不露出一絲一毫溫和,直到又遇上容穆,才本能一樣全都覺醒出來。
商辭晝本能的喜歡容穆,沒遇到容穆之前,他像是皇室中的異類,遇見南代王子才知道,心存喜愛和溫柔不是錯誤,自私涼薄才是人性之惡。
只是他這顆帝星命途多舛,好不容易遇上的心愛的人,也沒什麼好的命數。
兩人湊在一起,頗有一種悲壯的錯覺……好在容穆的再次出現,幾乎是破竹一樣的衝撞了這種錯覺。
他們二人之間,總該有一個人沒心沒肺沒有謀算深沉的頭腦,才能在這種時刻,叫這樣無可奈何的身份暴露,多出來那麼一絲笨拙可愛的好笑出來。
商辭晝幽黑的眼中收進絲絲雪白,他將眼神錯開一點,又忍不住轉回去,銳利的眼眸微微動了動,便沉迷一樣定格住了。
他沉默著不說話,像是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
晨風吹起,容穆涼颼颼的髮絲浮在皇帝的臉側,他嘆了一聲道:「我沒病,也還好,這個樣子只是冬日太虛弱了,也和你昨夜胡鬧我有那麼一點關係,你要是不胡鬧我,我就不會失眠,我不失眠,哪兒還控制不住發色啊……都怪你。」
商辭晝看著他:「不要生氣,孤下次……」
容穆:「下次不鬧了?」
商辭晝:「下次,輕一點,你喊不要的時候,就不要了。」
容穆頭頂冒了一撮熱氣,這人怎麼還是這麼不要臉!
商辭晝抬手,小心避開他的發尖,然後半坐在床邊將容穆攬進了懷裡,他的胸膛幾不可查的換了一口氣。
「亭枝,你真的嚇到孤了。」
容穆聽著他胸腔的震動,「怕什麼,我又不是外面的雪,風一吹日一曬就化掉了,你別太緊張,把我當什麼絕症之人一樣。」
商辭晝垂眸,「你或許不懂,孤就只有你了,所以萬分仔細緊張。」
容穆頓了一頓,腦袋往上頂了頂他的下巴:「那麼多臣子和仰慕追隨你的百姓,你是看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