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頁
「三百年,南代折損了多少王族。」
容瀝側頭:「你管的太多了。」
商辭晝面上沒有多餘表情,他道:「那些人,最後的結局都很不好,是真的對嗎?」
容瀝的背影透著一股死一般的沉靜。
商辭晝雖然沒有收到答案,但心中卻已經明了,他一直都在探查南代的秘密,沒想到最後的秘密竟然是在自己最喜愛的人身上。
南代三百年供奉出的王族子弟,是南代族譜上抹不去的一道血跡,而最後一道血跡,竟然就是容穆。
商辭晝輕輕的喘了一口氣,看著容瀝不再回答,而是掀開帘子走了出去。
隱一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王上去哪裡,卑職領您去吧。」
容瀝的聲音含糊傳入:「阿穆呢?」
隱一哦了一聲:「殿下剛在偏殿鬧呢,嫌藥太苦,方才李少將軍也過去哄著了。」
容瀝嗯了一聲,腳步聲逐漸遠去。
商辭晝緩緩站起身來,踱到許久未見的碧絳雪身邊,他微微彎腰,碧絳雪好似蹭了蹭他的胸膛。
「你怎麼還沒凋謝?亭枝愛你成痴,前幾天夢裡都在念叨你的名字呢。」商辭晝喃喃道,他伸手摸了摸碧絳雪的花杆,「你剛出現在孤面前的時候,還是今年的春天,那時候天街細雨綿綿,一轉眼,冬日都到了……南代這一切都如孤所想,但孤心中,著實有些難受得緊。」
碧絳雪幾不可查的動了動,商辭晝起身,它背著皇帝,悄悄的伸了伸枝葉,像是打了一個困頓的哈欠。
容瀝走入偏殿的時候,容穆正在和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鬥智鬥勇。
江蘊行苦口婆心的站在一邊:「殿下,殿下,就一口,再喝一口,這是王上從王庭中拿出來的藥材,喝了對身體大有好處的!」
容穆一臉難過:「一口下去,命都送走了!」
李隋川也在一邊看著:「多喝點,就能多補補——」
憐玉嘰里呱啦的在一旁轉圈圈,一會捏著鼻子上前,一會又在遠處深吸一口氣,想安慰主人又一副實在不知道人類怎麼會喝這種東西的窒息模樣。
「不若我為您彈個曲子吧,沒什麼事是一首曲子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為貴人彈兩首。」鍾靈作勢拿出隨身攜帶的琵琶,剛撥了一個音,就差點把容穆送走。
「我現在聽什麼都像是聽喪樂,別彈了別彈了。」容穆苦大仇深,見眾人往外看去,才瞧見王兄不知道在門口看了自己多久了。
容穆頓時皮肉一緊。
他有時候不怎麼怕商辭晝,但對王兄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可能這就是來自大家長的威懾力。
容穆苦巴巴道:「你們沒打起來吧?」
容瀝:「差一點。」見容穆神情緊張,他又道:「沒動手,兩國君王,怎麼會當面鬧的這麼難看。」
容穆這才鬆了一口氣,容瀝走上前來,看了看周圍「熱鬧的」人群,除了一個江蘊行,其他人只見過一兩面。
憐玉好奇的看著主人的兄長,對那張臉產生了由衷的敬畏。
容瀝走過來摸了摸藥碗:「此時喝便剛好,阿穆乖一點,這裡面都是好東西。」
容穆皺著眉頭,容瀝又道:「放心,已經減少了三分之一的藥性,看著濃厚,實則淺薄一層。」
容穆半信半疑:「真的?」商辭晝可是曾經給他灌吐過!
容瀝:「王兄怎麼會騙你?」
容穆這才接過藥碗,心一橫仰頭灌了下去,鍾靈在一旁給他彈了幾句兩隻大蟲,叫容穆差點一口藥噴出來。
李隋川看了看周圍,朝江蘊行遞了個視線,兩人拿著藥碗一前一後的退了出去,憐玉還在容穆的身邊端茶倒水伺候了好半天,才對著容瀝那種臉磕磕巴巴道:「我、我是主人的人,不是什麼商辭晝的男寵!呸!個黑蓮花,我才不給他當男寵!」
鍾靈走之前也道:「貴人明鑑,草民只愛彈琵琶,是專為殿下彈琴奏樂的樂師。」
容穆看著這些人在容瀝面前表態,有一種大傢伙都出息了的感覺——真好!不用他再多費口舌解釋了!
容穆看向王兄,就見容瀝正定定的盯著他看。
他微微一愣:「王兄,我臉上有藥汁嗎?」
容瀝搖頭:「沒有,王兄只是覺得,阿穆這些年不知在何處,心性變化的王兄都有些不認識了。」
容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是一個很好的地方,比這裡的時間要快許多。」
容瀝點了點頭:「……王兄問你,若是叫你回南代,你能否只當自己是一個普通的王殿下?」
容穆下意識道:「可我並不是什麼普通的王殿下啊。」
容瀝:「王兄就想你是。」
容穆沉默了一會:「可是要改變既有歷史,要根治國疾,這樣困難的事情,要是叫王兄一力承擔,恐怕有些強人所難。」
容瀝語氣有些快:「我不行還有下一任南代王,下一任不行還有再下一任,總有一代人,會解決這個問題,而不用我們王族人來血祭!」
容穆怔了怔:「……可是王兄,一代接著一代,這得死多少人才能找到那唯一的辦法出來?我在想,這件事有沒有其他轉圜的餘地,或許我們能一勞永逸,叫嘔血症直接消失在南代國——」
「容穆!」
容穆眼睛一睜:「……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