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太陽曬不熱皇宮的琉璃翡翠瓦,也沒人能暖得了君王那顆冰冷的心。
「奴婢不如李少將軍這類伴著陛下長大的人,不知道陛下早年還經歷過什麼事情,但奴婢知道,那一定是極悲痛傷心之事,比沒有父皇母妃疼寵還要刻骨銘心……從古至今非大悲大痛不能成就大徹大悟,只是陛下的大徹大悟,反倒更令人擔憂了……」郎喜說著唉聲嘆氣神態不忍,「侍君莫要講陛下無人愛了,陛下曾經或許是有人愛過的。」
「只是如今,愛陛下的人不知為何早已經不在了。」
第12章 自閉第12天
郎喜的話不知道有多少藝術加工在裡面,但十有八九都是真的,這太監總管雖不能完全看表面上的和藹,但說話辦事卻是實實在在向著皇帝。
只不過,容穆原本以為這個大太監就是瘋批皇帝最親信的人,但今天這一席話,又讓他知道原來在御花園小湖邊見到的李隋川,或許才是真正了解皇帝的人。
如果皇帝曾經真的經歷過什麼事,或許這三貞九烈陰晴不定的狗脾氣就和事裡的某個人有關係。
他本來一心想跑去南代當鹹魚,管不了瘋批暴君到底有什麼大病,但容穆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受了那麼多根正苗紅的教育,心中比誰都明白一個勵精圖治的帝王,對江山百姓來說是多麼大的恩賜。
如果皇帝一直這樣下去,難保有一天,他會不會真的瘋了。
容穆想到這緊緊皺起眉頭,目光虛虛籠在碧絳雪還未綻放的花苞上。
護國寺住持一定是知道什麼東西,大和尚為國為君,他送這麼一株佛蓮給皇帝,也是想幫助皇帝的吧。
但是任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這佛蓮中生了靈智,出了一個離經叛道的容穆。
容穆猛地打了個激靈。
那若是自己與暴君太過針鋒相對,本體碧絳雪對暴君的功效豈不是大打折扣……到時候帝王不穩,江山必定會產生動搖。
這些都是容穆之前從未考慮過的事情,他以為他給這暴君做事,然後儘可能功成身退,現在看來不止如此,因著一個碧絳雪的二層馬甲,他還得時刻看著點皇帝,以防他瘋里瘋氣下做出什麼不太理智的事情出來。
這樣護國寺住持也不會起疑,不會發現碧絳雪中有一個不受控制的人的靈魂。
這裡的百姓,明春郎喜嚴華凌還有那三個顏色……才能安安穩穩的生活在大商王朝。
容穆頭痛的點了點太陽穴。
要與皇帝好好相處,但對方手握生殺大權時常一副近我者死的模樣,最主要的是還不上他這「勾魂奪魄」這一套。
在皇帝那裡,他容穆至今還都是一個充滿危險來歷不明的人吧。
容穆抬頭悶下明春遞過來的甜湯,胸口那股莫名鬱氣才順了順。
為什麼他一朵嬌花要接這種地獄開局的副本啊!
少年深吸一口氣,將湯碗「咚」的一聲放在小木桌上,嚇了明春一跳。
「公子可是又難受了?」
容穆搖頭,道了句沒事,又朝外面看了看,皇帝還沒回來,就連郎喜都不見了。
他從塌上下來轉了轉,思來想去對著明春道:「明春,你們陛下……最喜歡什麼東西?或者說,你知不知道他生氣的時候,最愛幹什麼?」
明春一愣,她只是小小的宮女,還沒有那麼大的權利去過問帝王的事情,但偶爾也聽其他宮殿的姐妹聊起過。明春想了想,告訴容穆:「陛下性情不定,有時面上在笑,有時又沉默寡言,奴婢認識一位在鎏金懸燈樓做守夜宮女的姐姐,她和奴婢說陛下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那個地方點燈。」
容穆斂起精緻的眉頭:「點燈?」
明春嗯了一聲:「陛下喜燈,鎏金懸燈樓里有各式各樣的花燈,聽說是整個皇宮最漂亮的宮殿。」
容穆想了想,緩緩開口:「那個燈樓,在什麼位置?」
-
碧絳雪一天之內和他分離了兩次,容穆出門前特意和它貼貼了許久,以保證自己在半道不會被突然吸回去。
只是這一來二去的,天色眼見著變暗了下來。
等走出紫垣殿的大門,一弦月亮已經在樓角掛了起來。
容穆沒帶明春,特意找了個黑甲衛,準備在路上順便問問李隋川的事。
只是黑甲衛訓練有素,任他怎麼試探,只臉色黑紅的打太極,末了實在忍不住道:「侍君若是真想與將軍交朋友,可以求陛下帶你出宮,陛下偶爾會與將軍在城外直道賽馬。」
容穆算是明白了,不管他想幹什麼事,總歸得先過了皇帝這一關。
他索性不再問詢,皇帝沒限制他的活動範圍,黑甲衛又帶著他走了一會,夜色中的皇宮古怪陰冷,容穆搓了搓手臂,轉過一個紅色牆角,遠處一座燈火通明的宮殿就闖入了眼睛。
宮殿的樓呈四角狀,分三層,恢弘精美至極,少年瞳孔微微放大,柔軟的嘴唇不自覺張開些許,半晌才換了一口呼吸。
這偌大宮闈包括紫垣殿都是冷硬無比,只有這在皇宮一角的鎏金懸燈樓,每一層都在黑夜中亮著溫暖燈火,靜靜悄悄的燃燒著。
容穆回頭道:「路我認識了,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陛下是不是在裡面。」
黑甲衛猶豫了一瞬,還是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容穆這才抄著袖口,晃晃悠悠的往燈樓走去。皇帝喜愛的地方,不論什麼時候都有內侍看護,容穆不想與那些內侍再費口舌,等走近的時候乾脆試著隱了隱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