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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的寂靜之後,金色的箭矢被攔腰斬成兩段。
在這一刻,容穆才發覺剛才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南代王的箭過來了。
他眼睛眨也不敢眨,就這麼看著商辭晝鼻腔出了長長的一道氣息,眼眸中是他從未見過的血腥與危險。
南代王那支箭,不知道是對著誰射的,但容穆下意識覺得是商辭晝,只是商辭晝擔心箭矢誤傷到他,抽刀直接斷了箭支。
容穆夾在其中,有種被互相撕扯的感覺。
叫商辭晝判決他處在危險的境地,才是最危險的事情,因為這個時候的皇帝,是連容穆都拉不住項圈的惡犬。
「孤聽他的話,十年間,未曾主動進攻過一次南代,不曾想到了今日,竟要被南代王反手攻過來了。」商辭晝緩緩道,「孤再問一次,你當真是為了碧絳雪開戰?」
容穆下意識跟著看向對岸,就見對岸那個白袍男人視線流轉與他對上,這一剎那間,容穆的心臟好像突兀的泵了一下。
他深陷於那雙冷漠深邃的眼睛,透過那雙眼睛,好像看見了無數洶湧壓抑的感情。
容穆甚至有種,這個人在無聲悲傷的錯覺。
南代王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商辭晝。
容穆聽見了他的聲音,他咬牙切齒道:「本王當然不止為了碧絳雪,也為了一個人。」
商辭晝緩緩握緊刀柄,眼眸深□□:「為了孤的人?」
南代王渾身凝滯了一下,接著像是聽到了什麼特別好笑的事情,他驀地笑出聲音,甚至微微彎下了腰,容穆眉頭緊皺,心中竟然一瞬間共情到了那股巨大的悲傷與憤怒。
「你的人?哈哈哈哈你的人……商辭晝,你是怎麼能說出來這樣的話的?你知道他是誰?你知道他從哪裡來?你知道他都有什麼父母親族嗎?你一概不知,竟然也敢說他是你的人,」南代王語氣忽然一轉,他收起那股悽慘的笑意,面無波瀾道:「他從來不是你的人,你待他不好害他丟失,一隻惡鬼便不要假惺惺在這裡扮好人了。」
容穆心內思緒亂涌,他神色茫然慌亂,心中那個最不敢想像的事情好像隨時就會冒頭而出。
商辭晝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長刀,突然將刀刃投入刀鞘之中,竟硬生生忍下了剛才那一箭的怒火中燒。
他語氣深深:「孤不知他,是孤調查不出來,南代王知道,不若說給孤聽一聽——孤是弄丟了他,但也是孤將他找了回來。」商辭晝抬了抬手,李倫將碧絳雪搬下巍巍高台,「亭枝究竟是何人,竟然叫南代王甘願為其與孤開戰?」
容穆心跳陡然加快,商辭晝問出來了!
這個問題不僅困擾商辭晝,還困擾著自己,這段時日這事一直充斥他的腦海,縱然商辭晝一直不叫他為此擔心,但午夜夢回總懸於心中。
他究竟是不是天生靈物,還是王族之人後天寄生靈物,答案全都在南代王這裡——
碧絳雪在身邊微微搖曳,容穆貼近它,腦中一時無法連接它的信號,只好像在尋求一個支撐感。
對岸的城池卻詭異的沉默了下來,過了不知道多久,鳴金收兵,雙方將士從戰場上退去,李倫看情形不對,將閒雜人等全都趕下了城牆。
不妙啊不妙,看這個趨勢,那些老東西嫌棄的東宮小寵怎麼後台很硬的樣子……
李倫如同大山一樣默默護在天子身後,對岸的南代城牆上也少了許多人。
頭戰結束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要是雙方君王對峙未果,那這裡面的狀況還遠不到結束的時候,有小兵竊竊私語討論秘事,南代的將士更多的則是目光熱切的看著容穆。
像,太像。
那個人和碧絳雪站在一起,這種妙極了的組合叫所有南代人心中都生出一股安心。
好像有王蓮主支在,有那個人在,所有的一切就都充滿了希望一樣。
而這些,本應該都是他們南代國的……
容瀝垂眸,看著腳下的一片狼藉,漢口河之上,曾經被斬斷的鐵藤木橋還殘留著當年的根基,零零碎碎的藤支被河水侵襲沖刷,顯出一種破敗的殘酷。
他的下半張臉被銅面遮擋,只露出一雙凌厲又俊美的眉眼。
這是容瀝從小就有的一個習慣。
而這個習慣,是因為他的王弟才出現的。
……
「阿穆!起床!大哥帶你出去玩!」
一個小人歪歪扭扭的睡在蓮葉之上,小肚皮懶懶的呼吸著:「不去啊不去,不要和大哥一起出去,不如睡覺。」
容瀝傷心道:「為何?我為了弟弟你,連太師父的課都跳了!」
小孩蹬了蹬腳丫,蓮葉慢慢悠悠猶如小舟一樣在水池中轉了一圈:「無人識我無人識我,卻有很多人認識大哥,每次出去,都要被圍住問我是哪裡的小奴,不開心不開心,明明我與大哥有一個母親。」
容瀝心疼不已,蹲在岸邊輕聲道:「你不要傷心,這是大哥和母親不得已而為之,如果可以,大哥希望每一個南代子民都認識我們阿穆……蓮花君每五十年於王族出一位,庇佑臣運,可我們阿穆這么小,叫人怎麼忍心?」
容瀝取過岸邊的船槳,將小人的蓮葉扒拉過來:「阿穆不知道,當花君大人很累很累,大哥與母親寧願南國這一代沒有花君,或者大哥自己是花君,也不願阿穆勞心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