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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那粗陋的藥紙拿過來,氣的想扔掉,但最後又折了幾折塞進了暗兜,藥紙苦澀,熏的小蓮子苦巴巴的驚醒。
胖蓮子在皇帝的胸口滾了滾,將那藥紙嘿哈的壓在了一個小角,這才泄憤一樣咕嚕一下躺平,感受著外界沉悶急促的心跳聲發呆。
它剛誕生,就被從王蓮中挖了出來,它只隱約記得最喜歡的人走了,但第二喜歡的氣息在,但第二喜歡的氣息睡了好久,胖蓮子擔心他死了,於是違逆命令從淤泥中鑽出來查看。
第二喜歡要是死了,那它要怎麼搞喔?沒人要的小蓮子長不大,就會變成爹不疼娘不愛的孤兒蓮。
這它能忍得了?好在第二喜歡活了過來,它也勉勉強強能接受著用一用。
但胖蓮子還是更喜歡溫溫軟軟又香香的氣息,於是發著呆想它的大蓮花爹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看看孩子。
大蓮花爹爹好香好美,胖蓮子喜歡的要命。
商辭晝渾然不知他的暗兜中有一顆蓮子在思考蓮生,他沒有追問容穆在哪裡,只吩咐城官即刻設置粥篷,先用沉水城的雜糧布施,待眾人半飽,再分發新糧下去。
吃了糙的,自然更珍惜好的,商辭晝不會叫容穆的心意被隨意踐踏,難民每吃一顆稻米活命,都要感懷送糧人的慷慨付出。
烏追噴了噴響鼻,瞧見主人抬步走過來,周遭人全都壓抑著喜氣與劫後餘生的後怕,唯有商辭晝,臉色比沉水城的天還要陰鬱。
隱一這個時候才敢悄悄上前道:「陛下,要不要屬下們去——」
商辭晝:「不必,他存心躲避,你們找不見他。」
隱一:「……陛下?」
商辭晝一手狠狠抓住烏追的韁繩,沉默間眼尾餘光看見了手腕上被繫著的玉髓龍環。
這是他在西越戰場為容穆做的,他們一人一半,剛好配成一對。
他早該明白,或許從容穆在他身邊暴露自己和蓮花共生的時候就應該警覺,縱使手眼通天,但容穆是這世上唯一能避開他跑掉的人。
愛意叫容穆心甘情願的在自己身邊待了一整個冬天,冬天已過,南代自由的花兒,要回到故國的土地上去了。
商辭晝恨不得更愛他一點,更叫容穆明白自己的心意所在,不再隨便跑路,但他被那一夜太過美好的溫柔鄉麻痹,以為驕傲的王蓮真的是溫順的花朵,會一直一直的開在他的身邊。
胖蓮子聽著隔著衣物的心跳聲時快時慢,開始擔心第二喜歡會不會剛醒來完蛋,但好在一切又逐漸歸於平穩。
它一顆小小的蓮子,被皇帝說話的沉悶聲音震的在兜里磕磕碰碰的彈跳。
「……此後南代糧食照單全收,來多少拿多少,沉水足夠之後,還有剩餘就送往緊缺城池,平順初春糧荒。」
隱一道:「那陛下,之前說的從京都城調糧……」
商辭晝:「不必了。」
隱一又試探問道:「南代王子……」
商辭晝將龍環玉髓收進袖口,長腿跨上烏追馬輕聲道:「叫他去吹一吹南代的風吧,也不要浪費他的心意,人餓極了什麼蠢事都能幹出來,若有刁民貪多稻米,肆意踐踏他的辛苦,你就帶人去斬斷手指以作懲戒,再有再斬,手指砍完了砍腳趾,若死性不改,就用腦袋來裝他最後一頓飯。」
隱一吐出一口氣,行禮道:「是,陛下!」
烏追甩了甩馬尾,有些想被扔在東宮飼養的踏雪,沉水城陰了幾日,終於在今晨從雲層中透出一絲金烏的天光來。
那光柱投射而下,灑在城牆與長街上。
隱一跟著皇帝,看著他來時急如奔雷,見到糧不見人又回去的緩慢沉重。
那晚的激烈與溫存好像是煙火一樣的美夢,叫商辭晝渾渾噩噩,這會兒還有些不知身在何處。
他心裡有些不好,每次這樣不好的時候商辭晝都會找點事干,以前是殺人,後來容穆在身邊他就會回去親親他,現在不能隨便殺人也沒人可親,商辭晝難得有些怔愣,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走,又要什麼時候去南代逮人回來。
對……他要逮人回來。
他沒有找自己的王兄,是如何快速幫助沉水的商辭晝根本不敢想像,容穆那夜結束有些難受,身上的傷甚至都還沒有好全。
商辭晝在想,若是容穆與自己說出來,說他要回去看看南代,他會不會答應,叫他不必這麼匆忙離開——
這種想法只出現了一瞬間,商辭晝就知道自己絕不會放容穆走。
容穆比他更清楚自己,所以他選擇了一夜溫存之後不告而別,還給他留了一顆王蓮蓮子叫他養活。
商辭晝幾乎又要笑出來了。
他想抓人,想抓到人之後就將對方關起來,每日吃飯睡覺都只能看見他,里三層外三層的叫人圍守著,一絲香味都再不能逃竄出去。
……但他也不能浪費容穆的一片心意。
精糧源源不斷的從南代過來,天子若是不在沉水城坐鎮,這麼多的糧食,加上難民和守軍,會有大亂子出來。
屆時容穆付出的一切,都會因為他的私人情怨而付諸東流。
商辭晝不知道要怎麼和他心地善良又脾氣不好的小蓮花交代。
他被困在了這座城中,只能等待不知道多長時間,靠著兩國微弱的這點聯繫,得知容穆暫時沒有身處險境,知道他救人之餘還記得有自己這麼一個存在,知道容穆心中不只有可憐的得病的南代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