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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的官差上前阻攔道:「縣令大人有令,只准進不准出,公子請回。」
他渾身都在滴水,冰冷的雨水澆不透內心的焦灼,掩在濕發下的眸子冷得官差後退半步。待還要再阻攔,一人一馬已經沖了出去。守門的官差急得大喊,緊隨而來的劉掌柜趕緊下馬塞了官差一袋銀子,賠笑道:「抱歉,我家公子有急事,麻煩通融一下。」
官差掂量掂量手裡的銀子朝同伴搖搖頭,示意算了。
看著俊俏的郎君,自己找死也怨不了誰。
天空又是一道響雷,劉掌柜看著漸漸關閉的城門無奈嘆氣。當務之急是要通知遠在上京的余錢總掌柜,萬一有什麼事也好提起做準備。
從城門外去往桃源村的小道已經漸漸積了小腿高的水,四野草木折斷,蛇鼠亂竄。行到桃源村村口時,村口的歪脖子樹正巧被雷電劈在水窪里,馬根本過不去,王晏之只得下馬。三三兩兩的村民提著大包小包趕著牛車往外走,瞧見渾身狼狽的他時還驚訝了一瞬。
王晏之翻身下馬,拉住其中一個村民問:「如意和大哥呢,你們有沒有瞧見?」
薛家隔壁的陶大媽道:「瞧見了,剛剛我出來時他們還在遠在里搬東西套牛車呢。」
村民並不見多少驚慌,甚至還心情說笑,往年發洪水也是見過的,最多沒過村子前的小橋。今年好像陣仗大些,村民也頂多出去避避,隔幾天就回來了。
顯然還沒意識到決堤了。
王晏之朝後面的村民喊道:「你們快走,河岸決堤了。」
河岸決堤了?
河岸決堤可是會死人的。
村民瞬間驚慌,全都爭先恐後的往外趕。瞧見王晏之還要往村子裡跑,陶大媽一把拉住他,急道:「你還進去做什麼,如意他們馬上就出來了。」
瘦弱的王晏之只是輕微轉動手腕就從壯碩的陶大媽手裡竄了出去,眨眼人已經進了村子。
拉不住人村民也不管了,逃命要緊。
一大群人跑到城門口就碰見匆匆而來的林文遠,人群里林嬸子快走兩步抱著兒子就哭:「兒呀,娘險些見不到你了。」
林文遠安慰兩句忽而聽到有人說如意還在村子裡。
他立馬急了,朝他娘交代道:「娘,你們先進城我去找如意。」
林嬸子一把抱住兒子,咬牙斥道:「薛家那個贅婿去了,有你什麼事?」
其他村民也紛紛勸阻:「是啊文遠,安子已經去了,那裡危險你還是別去了。」
你嬸子見兒子還是執意要去,氣狠狠的就要往城牆上撞:「你要是敢去,今日老娘就撞死了這裡。她有夫君,你去算怎麼回事?」
林文遠往桃園村的方向看了兩眼,無奈妥協。
村民前腳剛出村子,連通東河岸的支流水位突然暴漲,直接朝村子衝來。等王晏之衝到薛家大門口,山洪已經也緊隨而至,薛大坐在牛車上喊:「如意,情況不對,東西別要了,快出來。」
薛如意應了聲,趕緊往外跑。
轟隆,院子被衝垮,山洪過境猶如巨龍入海,整個院子瞬間塌了。
「如意!」薛大驚駭的跳下牛車,然而比他還快的一道人影也同時沖了過去。
薛如意還來不及衝出去,就聽得轟隆一聲,人就被砸昏了過去
她被卡在斷木下,頭沒辦法自由活動,不知道過了多久,全身被泡在冷水裡凍醒了。她試圖動動背脊,身後傳來悶哼聲,她驚訝一瞬,泡在水裡的手去碰身後人的手。
拉到手指的一剎那她才低低喊了聲:「表哥?」
「你怎麼在這?受傷了?」
血腥味在密閉的橫樑下格外的重,王晏之背脊和後腦被倒下的橫樑結結實實砸了一下。背上還被死死壓住,他摟住懷裡的人覺得呼吸艱難,背骨疼得厲害。
輕咳兩聲後,啞聲問:「如意,沒事吧?」
這聲音沙啞無力,在瓢潑大雨中細不可聞。
他手往上伸了伸,把她擋在額前散亂的濕發撥開。薛如意餘光落在他常年執筆好看的手上,那手背到腕骨處劃出一道深深血痕,皮肉被髒水泡得花白、外翻恐怖極了。
向來只怕鬼的薛如意此刻有些害怕起來,用力伸手去頂頭頂的橫樑。她一動摟住她的人就悶哼,喘著氣輕聲道:「別動,橫樑上的刺扎進皮肉里了。」
表哥身子那麼弱肯定受不了。
薛如意不敢伸手頂橫樑,只得扯著嗓子喊大哥。水位還在上升,把她鞋都衝掉了,朝氣的臉蒼白沒有血色,她拉住王晏之的手,少見的驚慌:「好好的,房子怎麼塌了?」
王晏之虛弱道:「東河岸的河提決堤,洪水過境很快就沒事了。」桃源村的地勢並不是最低,洪水會往下遊走,最多撐到明日水就會退。
「我們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嗎?可是水位在升高。」她水性並不算太好,在水裡憋不住氣。他們被壓在下面動不了,如果水位再升高,不等人來救她肯定會淹死。
淹死的人就是水鬼,披頭散髮,全身浮腫很難看的。
轟隆隆的雷聲透過斷木傳來,薛如意扯著嗓子喊大哥,喊了許久都沒人回答。王晏之虛弱的安撫:「別喊了,別等大哥把我們救出去如意的嗓子先啞了。」
平日裡再怎麼鎮定終究是個十七歲的姑娘,這會兒抓住王晏之像是抓住最後一塊浮木,焉嗒嗒的泡在水裡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