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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如意的手悄悄勾住他的手,從小拇指開始扒拉。王晏之的眉眼一點點彎起,任由她勾住晃了晃。
紅日徹底升了起來。
坐在右邊的薛大突然站了起來,喊道:「走了,我們用牛車拉船回去。」他一轉頭就看到兩人十指相扣的手。
薛大:「……」大清早的狗糧吃撐了。
他撓頭看天,兀自把搶出來的家當都搬到牛車上。薛如意也不避諱,自己先站了起來,然後用力去拉還坐著的王晏之。
王晏之仰頭看她,淸俊的臉映著朝霞有些紅,長睫眨了兩下沒動。薛如意以為他還沒看夠,剛要再用力拉人,他晃蕩兩下直接栽倒在木筏上。
「表哥!」薛如意下了一跳,趕緊蹲下接住他倒下的身體。
身上滾燙很不對勁。
薛大聽到動靜趕緊跑過來,伸手往他額頭上探,又看看他手腕和後背的傷口,急道:「得趕緊回去,他手腕和背脊的傷口裡有碎木屑和污水,可能感染了。人燒著呢,再不回去只怕會死人。」
古代就是這樣,一丁點感染都可能丟命,幸好他娘那裡有藥。
「感染了?」感染了還坐在那看那麼久的日出?
薛大把木筏上的鐵鏈拔起來套在牛車上,讓薛如意照顧王晏之,自己去前頭趕牛車。洪水沖得到處都是斷木,行了一個時辰水面太淺過不去了,兄妹二人把暈暈沉沉的王晏之抬到牛車上,往城裡趕。
城門口許多逃難來的人,聚集在城門口吵著要進城。這種時候不可能放所有的人進城,只能一一盤查,有戶籍和路引的,或是像薛家這樣常年在城裡做生意的才給進。
盤查很是嚴格。薛大剛到城門口就瞧見他娘帶著十幾個人和林文遠在說話。
「阿娘。」薛如意大喊出聲,語氣里全是焦急。
周夢潔看到他們三人也很詫異,丟下林文遠跑過去。什麼也沒說,先查看王晏之的傷勢,他情況危急,得先把人送到如意樓。
「如意。」林文遠昨日被他老娘扯走,今早好不容易趁他老娘去買菜跑出來,在城門口看到如意她娘,打算跟過去。
這會兒看到如意平安無事很是開心,眼巴巴過去打了招呼,哪想如意看也沒看他一眼,急匆匆走了。
他遠遠望著有些失落,又有些難過。先前如意問他『若果她和他娘掉進水裡他會救誰』,昨日情況雖然有些差別,但他確實選了他娘。
周安雖然陰狠,對如意倒是好。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或許他不該摻雜太多。
林文遠實在不願意回去聽他娘嘮叨,乾脆在城門口站了會兒才回去。
周邊都是洪水泛濫,如意樓暫營業幾日,周夢潔指揮兄妹倆把人抬到屋子裡。
「他傷口裡的碎屑需要取出來,我去拿鑷子手術刀。老大去弄一些熱水過來,如意去拿換洗的衣物和帕子。」
王晏之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人倒是還清醒。周夢潔提著藥箱過來,讓薛如意扶他側躺,給他清理傷口後,塞了個濕帕子過來讓他咬住。
「待會我要把你手腕傷口的碎屑夾出來,要是疼你就咬住帕子。」
他額頭全是薄汗,蒼白著臉點頭,眼睛一錯不錯盯著周夢潔給他手臂塗塗抹抹,等了會兒,拿出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把外翻的皮肉割開,用長長的鑷子伸進去把碎屑一點點夾出來。
原以為會很痛,但出乎意料的是手臂傷口沒有任何感覺。他能明顯感覺到刀割皮肉的聲音,也能看到皮肉下滲出的血,但就是不痛,他甚至還有閒心看如意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沒抖,如意的手反而在輕微顫抖。
待還要看,一隻細嫩的手覆在他眼睛上,小姑娘細細軟軟有些心疼的聲音傳來:「表哥別看了,阿娘動作很快的。」
這是怕他看著疼?
王晏之左手覆上她的手背,就那麼靜靜躺著。很快手上的碎屑和爛肉就被清理乾淨,上藥後被包成一個粽子。周夢潔又開始清理他背後的傷口,瞧見肩膀處一大片浮腫的烏青時,詫異的問:「砸到肩骨了,骨頭沒事吧?」
坐在床邊的薛如意不好意思道:「阿娘,是我踩的,當時我們被困在倒塌的橫樑下。大哥在上面用力,我怕推不開就接力踩了表哥幾腳把橫樑推開了。」
當時水已經沒過王晏之口鼻,她實在太急了。不破不立,想也知道那幾腳有多重。她瞧著那紅腫的肩膀心裡愧疚極了,忍不住問,「阿娘,表哥的手還能院試嗎?」
八月中旬就要院試了,滿打滿算也就二十幾日。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傷的還是右邊和右肩……
院試在郡城考,要考兩場,初試和複試,每場要考三天。
薛如意實在有些擔心。
周夢潔蹙眉道:「傷的是手背到手腕,運筆肯定有一定影響。還有二十來天先養養再說,實在不行就下次去考也一樣。」
倒是王晏之無所謂道:「無事,沒有右手還有左手,表妹忘記我時常代寫課業,可以左右開弓?」不僅左右都能寫,還能自如模仿他人筆跡。
「況且,我身子骨已經好了許多,只是皮外傷不礙事。」最近半年他時有鍛鍊,功夫也不曾落下,身子骨只是看著瘦削其實強健了許多,直接參加鄉試考它個九天六夜也能撐得住。
薛如意沉默一瞬,突然道:「其實表哥不必在意先前林嬸的話,只考秀才不考狀元沒關係的,我一點也不想當狀元娘子。」以前倒是沒多大感覺,現在她隱隱有點排斥他考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