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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目的紅,硬生生把青色布料里透出的艷紅血跡給壓了下去。他拉了拉袖子,把紅繩連同受傷的位子一同蓋住,薛如意立刻收回目光往外看。
申時三刻,馬車終於搖搖晃晃到達上京城南城門。等候在那不住張望的王沅枳欣喜跑上前,「晏之弟妹,你們終於到了。」
欣喜過後他才看清楚兩人乘坐的馬車少了一面,搖搖晃晃快要散架的模樣。
他連忙裝模作樣的問:「這是怎麼了?」心裡卻暗暗道:還好沒同他們一處走,這一看就是被砍的。
他身後侍衛忍不住多看兩眼馬車。這馬車兩面有兩面沒有,棚頂都少了一塊,幸好馬車裡的人沒事。
這群受薛如意恩惠的侍衛有些歉疚。
王晏之掩唇輕咳,臉色病白,一副虛弱的模樣。薛如意跳下馬車,極其默契的配合:「路上碰到幾次刺客,險些喪命,夫君受了傷實在不適合坐這破舊的馬車。」她往王沅枳身後的馬車看。
王沅枳眼皮狠狠一跳,總覺得沒好事,忍不住往自己馬車前擋了擋。
薛如意眼睛晶亮,像撥破布麻袋一樣,一把把他撥開,走到他馬車前:「你的馬車瞧著不錯,不介意換給我和夫君吧。」
介意,非常介意,換給他們,他就要坐只剩下兩邊的破馬車入上京城。上京城就那麼大點地方,來往的都臉熟,他堂堂承恩侯府大公子坐在四面漏風的破馬車裡,被人一路圍觀像話嗎?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坐的是囚車,或是落魄了。要是被他同僚瞧見,他明日還要不要去上任了。
他還要臉啊。
「從這到承恩侯府也沒多少路……」
薛如意:「那正好,也不用換多久。」
王沅枳:「……」不是,什麼意思?他沒打算換啊。
馬車裡的王晏之幽幽道:「之前不是說好在楓樹林等,堂哥怎麼出現在城南?我險些死在那……」
「換換換,馬上換。」要是讓皇上知道他一路沒怎麼護送,那還得了。
他這個堂弟病了十來年,向來悶聲不吭,不至於告狀吧?
王沅枳悲催的坐進四處漏風,還缺了兩面的馬車裡,搖搖晃晃進了城。城門口很多百姓圍著他的馬車指指點點,抿唇調笑。
這是在笑他吧,在笑他吧,笑他吧……
王沅枳以袖掩面:總覺得事情有哪裡不對,從接到這堂弟和弟妹就一直在吃癟。
他巴不得快點回侯府,只要有爹娘和老太君在遲早找回場子。
如此他們算是正式入了上京城,薛如意坐在寬敞的馬車裡往外看。城門口就異常熱鬧,街道上更是人流如織,兩邊房屋樓宇遠比青州的恢弘大氣。
薛如意睜著漆黑的杏眼感嘆:「這就是上京啊,果然很繁華。」怪不得人人都嚮往上京,確實好大好寬,這路都可以行三輛馬車了。
來往的百姓大多衣著華麗考究,身上再窮都會戴些普通的頭飾。怪不得沈修說上京城都是有錢人。
大哥,二哥來了肯定也很喜歡吧。
想到這兒,她瞬間又抑鬱起來。王晏之察覺到她神色不對勁,她應該是想家了,於是道:「我收到暗衛的信,大哥,二哥他們應該兩日左右就到了。」
薛如意驚訝:「怎麼這麼快?」
王晏之道:「他們在青州收拾了幾天,隨後一路北上,並沒有遇到刺客,自然快。」
他又道:「之前承諾你的三十萬兩,我先給十萬兩,你可以先去置宅子,等他們來了就有地方住,之後再慢慢打算。」
薛如意立刻又雀躍起來,扒著車帘子,黑白分明的眼睛不住往外看。
馬車晃悠悠,終於停在了一處宅院前。
宅院兩邊是寬闊的街道,四周擠滿圍觀看熱鬧的百姓。宅院前擺著兩座威嚴的石獅子,朱紅的大門敞開,頭戴墨紫色抹額的老太太杵著龍頭杖站在最前頭,她身後依次站著胖墩墩面露焦急的承恩侯和望眼欲穿的侯夫人。
與他們並排而立的是侯府二房王二叔夫婦。王沅枳夫人牽著四歲大的兒子也等在外面,除去二房的幾個嫡,庶女身後是一群烏泱泱的丫鬟婆子小斯。
丁野和浮喬跳下馬車,掀開車簾,王晏之跨出來,在丁野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明明才九月的天,他已經披了防風的斗篷,烏黑的髮絲垂直落下,襯的身形越發瘦削出塵。
他容顏太甚,光是站著的那兒整個街道都亮堂了幾分。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忍不住感嘆,原來這就是王家的二郎。
只是他不是病了十來年?
老太君端著架子沒動,等王晏之主動問安。圓滾滾的承恩侯看見好好站著的兒子,先忍不住沖了出去,一把抱住他瘦削的肩,哽咽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先前兒子出去時只剩下一口氣,直言若是找不到那神醫,就葬在青山綠水間。
如今不僅回來了,還能站了,瞧著也鮮活。
承恩侯一時悲喜交加,忍不住哭出聲。
王家老太君最是看不慣老大這窩囊樣,龍頭杖忍不住杵了杵:「好好的哭什麼?」
侯夫人沈香雅紅著眼眶上前,把他拉開。
王晏之忍不住盪開一個笑,朝承恩侯道:「父親再哭叫您兒媳婦瞧見了可不好。」
承恩侯一愣,立刻收了眼淚,往馬車裡看了看,欣喜道:「你果真帶媳婦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