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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臉速度快得措手不及。
廊下傳來輕快的腳步聲,間或主人家輕微交談聲。王晏之靠坐在床頭環顧屋子,窗前書案上擺著整齊嶄新的書,左側是一個大木架子,架子上全是零零散散奇形怪狀的零件,連不遠處的木桌子上也散落不少。
看來這屋子的主人是個貪玩不愛讀書的。
他精神不濟,看著看著眼睛就合上了。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傳來吧嗒一聲響,緊接著有人說話。王晏之睜開眼,仔細辨別,聽出是先前出去的薛大抓藥回來了。
常年臥床的人,除了看書無聊的緊,他不愛說話,也沒人會來找他說話。閒暇功夫乾脆把精神用在鍛鍊目力和耳力上,所以他耳力較尋常人要好上許多。
外頭薛大把藥交給薛如意,才壓低聲音同他娘道:「阿娘,先前有一事忘記說了。屋內那人被人追殺,剛才我進城又碰到在找他的黑衣人。」
周夢潔微凜,罵道:「這麼重要的事也會忘記?不管屋子裡的是誰,等過了今夜,把人連同剛抓的藥送進城裡,再給些銀兩就是。」
之前雖然瞞過那幫人,但家裡莫名其妙多出一個人總會有人留意。這個朝代雖然還算太平,但殺人越貨的事也不是沒有,犯不著因為爛好心把自家搭進去。
薛大也是後悔,但當時妹妹已經把人扶上牛車了,能怎麼辦。
王晏之聽到外頭的對話面色無絲毫變化,垂下的眼睫顫了顫,撐著病體往虛掩著的門邊走。
屋外的雪還在下,陶藥罐里的水咕隆隆冒著熱氣,氤氳的水汽瀰漫在灶房內,周氏和薛大說話聲還在繼續。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薛如意的喊聲傳來,倆人驚得彈跳起來,立馬跑出去。
薛如意直愣愣的站在廊下,雪花席捲而入,白天剛救回來的男子正躺在她腳邊,額角還在冒著血。殷紅的血順著木製地板染紅她新做的鞋面。
「怎麼回事?」周氏快步走近,詢問女兒。
薛如意還沒從震驚中回神,木著臉解釋:「我就出門,然後看見他站在門口。雪太大,我讓他進去,他還要往外走,我拉了一下,他就摔倒了.....」她臉漲紅,眸里多了幾分少女的慌亂,又補充道:「我真沒用力。」她力氣雖然大,但已經懂得克制了,若不是故意去打人,應該不至於碰一下就摔成這樣。
而且方才她好像只是挨到衣袖了。
顯然,薛家人沒想到病人故意碰瓷的可能,只以為是薛如意力道太大的緣故才導致人摔倒,畢竟這人現在虛得風吹都可能倒。
剛醒來沒多久又暈了過去的王晏之被抬進屋內,周氏給他處理額上的傷口,纏上紗布,血滲透布面開出一朵朵殷紅,襯上他消瘦的臉越發可憐了。
薛忠山氣哼哼帶著薛二從學堂回來時,家裡氣氛一度緊張。他看看躺在床上包著額頭昏迷不醒的人,又看看自己沉默歉疚的妻子和兒女,遲疑一秒問:「怎麼了?」
周氏輕咳一聲打破凝重,把方才的事說了。
薛忠山一聽,急忙問:「那,人沒死吧?」
周氏搖頭:「沒死,但氣息很弱,傷到腦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
本來救人是好事,萬一真死了,倒是他們家不是了。
薛忠山拍拍閨女的肩,安慰道:「別難過,要不是你他早死了,也不差你這一下.....」話還沒說完就被周夢潔踩了腳,當即憋住一句話也不敢說。
薛如意委屈:她真沒動手。
周氏看看薛二,轉移話題道:「你們怎麼回來了?學堂那邊怎麼說?」
薛忠山想起薛二的事,當即氣憤又無奈的道:「鄉老一見是老二,怎麼都不肯收。說是教不了老二,讓我們另尋高明。」
桃源村的夫子是村子裡李姓鄉老開的,鄉老已經年過六旬,學問尚可,為人刻板剛正,村子裡想讀書的人家都把孩子放到他那去啟蒙。薛二是個坐不住的,讀書那會兒天天在課堂上搞小發明。
什麼把書本撕了摺紙飛機,好好的毛筆折掉裡頭塞細細的木炭,桌腿截斷搞升降,最離譜的一次不知怎得把鄉老頭髮都燒著了。
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光收繳的小玩意就有一籮筐。這小子就是不肯好好讀書。學堂里的其他孩童還最喜歡同他玩鬧,連鄉老自己的孫子都被收繳的小玩意勾去注意力,無心讀書了。
鄉老氣得請了幾回家長,最後無奈又委婉的表示:孩子他真教不了,就不是讀書的料,還是領回去自己吧。
這些年好不容易快忘了被薛二氣死的恐懼,說什麼也不可能再讓他進學堂了。
薛忠山恨鐵不成鋼的瞪薛二,薛二無耐聳肩。
周氏嘆了口氣道:「算了,他這麼大再去村裡的學堂也不合適,改明兒你帶他去縣裡問問。縣裡不是有秀才開的私塾和縣學嗎,貴就貴些,能上就好。」
縣裡有兩家私塾,都是到了年紀,不想再科舉的老秀才開的。每年的束脩都是二兩銀子,伙食費住宿另外算,還有一所縣學,縣令大人辦的,算是公學,每年束脩要四兩,伙食費和住宿費加起來一年的七八兩,尋常人家還真讀不起。
薛如意正想著,二哥去縣裡讀書的花費就聽見床上昏迷的人有了動靜。她低頭看去,對上一雙茫然無措的眼。
薛家人其他人也注意到床上的動靜,立馬全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