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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桃子真好,這時候能買到這樣的桃子可不容易。」
如今城外還是嚴禁進入,城裡的吃用漸漸短缺起來,這樣新鮮水嫩的桃子更是難得一見。
雲初用濕帕子擦著臉,笑道:「我聽那位賣桃子的大娘說,這是她自家院子裡種的,今的頭一撥桃子呢。」
宋王氏看著桃子,又想起了宋家村。
「唉,咱們村南頭山上也有一片桃林,不過沒這個結的桃子大,這發了一場大水,也不知道那片桃林還在不在了。」
雲初不願意讓她又想起被洪水沖毀的家園,便岔開了話題。
「娘,爹和哥哥嫂子們最近做什麼呢?在屋裡悶不悶?」
宋家的人都很聽雲初的話,雲初說外面有時疫,他們便沒有再出過客棧。
可是屋子就這麼大,又沒什麼事情可做,估計家裡人這些天都憋壞了。
提起這事,宋王氏便笑了。
「你嫂子們還好,女人家嘛,本來天天就是圍著鍋台轉,前些日子我買了些布,她們天天都給家裡人做衣裳鞋子呢,再加上洗洗涮涮的,這一天天也好過。就是你爹和你哥哥他們,從前日日幹活忙慣了,一閒下來就渾身痒痒,這不前幾天你爹就跑去後院,又是打水又是劈柴的,還不要工錢,客棧里幾個雜役都嚇壞了,還以為你爹要搶他們的活計呢!」
宋大莊本就是農人,整日做活做慣了,現在在屋裡哪裡能歇得住?雲初不讓他們出客棧,他就去後院找活幹了。
雲初聽得好笑,說道:「讓爹只管歇著吧,做那些幹什麼?忙了大半輩子了,歇幾天也沒什麼。」
宋王氏坐在炕邊,拿起了針線活做著,說道:「他呀,就是個窮命,讓他歇著他說什麼都不肯,他哪兒享得了這個福?這不幹了好幾天,連掌柜的都看不下去了,看你爹砍柴砍得好,問他會不會木匠活,會的話就把客棧里的門窗修一修,還給工錢,給他高興壞了,這不這幾天一直帶著你四個哥哥修門呢!」
雲初走到她身邊坐下,說道:「娘還說爹和哥哥呢,您這不是也一直忙著?趁著倆孩子睡覺,娘也歇歇吧。」
宋王氏捏著針,在頭髮上蹭了蹭,說道:「就快做好了,我想著你月子裡也沒撈著一雙月子鞋穿,估計你這腳沒少遭罪,雖然現在天熱,你也不能太大意了,我給你這鞋底納厚一點兒,免得受了涼……」
宋王氏絮絮叨叨地說著,雲初倚著牆壁,只覺得昏昏欲睡。
這些日子她一直繃著一根弦,實在太累了,這會兒沒什麼事,天氣又熱哄哄的,竟然犯起困來。
宋王氏說了半天沒聽到雲初回應,抬頭一看,只見她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
宋王氏不由得嘆了口氣,扶著雲初輕輕躺下。
雲初自己身子這麼弱,還到處給人家治病,真是個傻孩子。
雲初難得無事,一覺睡到了午飯的時間都過了,才醒了過來。
等她吃完飯,再忙活完孩子,天都快黑了,她索性就沒再出門,讓小二送了筆墨紙硯上來,坐在屋裡寫了起來。
次日一早,她剛吃完早飯,小二就過來敲門了。
「雲娘子,您在嗎?樓下有位叫李四爺的,說要找您。」
雲初沒想到李四來得這麼快,忙換過衣裳下了樓。
李四正在大堂里站著,見雲初下來便拱手行禮。
「雲娘子,我家主子請您過去,想問您幾句話。」
雲初想著應該是他家主子要問城中時疫的事,便答應下來,跟著李四出了門。
客棧門口已停了一輛青帷馬車,雲初上了馬車,李四便騎上馬在前面帶路。
車簾微微晃動著,雲初可以從縫隙中看到,他們正在往城東的方向行去。
走了大約一刻鐘的功夫,馬車走進了一個庭院,雲初特意看了一下,門上沒有牌匾,她也不知道這是哪裡。
李四過來請她下車,她還以為到地方了,結果下了馬車,又換了一頂兩人抬的軟轎,李四也下了馬,步行走在旁邊。
感覺這裡已經進了別人家的庭院,雲初便沒再掀開帘子四處張望,只覺得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時辰,轎子停了下來。
雲初下了轎子,見眼前是一座不大的院落,只見青石鋪地,白玉圍欄,綠蕪繞牆,紫藤滿廊,處處透著精緻古雅。
李四走到門前,恭敬地說道:「主子,雲娘子來了。」
屋內傳出一個低沉醇厚的聲音:「讓她進來。」
李四打開房門,側身請雲初進去。
雲初邁過高高的門檻,走進了房間。
這是一個大開間,正廳兩邊以屏風相隔,正廳卻沒有人,只有左側屏風後有個男子身影,似是斜靠在榻上看書。
李四引了雲初繞過屏風,雲初才看見那男子的樣貌。
許是天熱的緣故,他只穿了月白色中衣,外罩著一件墨色紗衣,雖然旁的花紋飾物皆無,卻掩不住他周身的清貴氣息。
雲初雖然見過他,可是當時他正在昏迷中,雙眼緊閉,現在看他一雙眼睛黑沉沉的,雖是久病之人,墨眸卻依然透著隱隱光華。
見他抬眼看向自己,雲初垂下眼帘,福了一福。
「雲初見過公子。」
她不知道對方身份和名字,也猜不出對方的年紀,只好以公子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