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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嬌小卻倔強的背影,傅景胤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豫王府占地極大,海府的宅子雖是御賜,跟王府的規格卻完全無法相比,雲初心裡有事,也沒心思看王府里的景致,只是看到每一進門都有官兵把守,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戒備森嚴。
那些官兵見到傅景胤,紛紛半跪行禮,連問都不問一句就打開了門,至於傅景胤身後的雲初更是如同宛若未見。
穿過層層疊疊的門戶,他們來到一處小院。
這院子位於王府的花園裡,院外牆根處堆放著許多掃帚花鋤筐子之類的用具,似是從前打理花園的僕人婆子之流存放工具和歇腳的地方,四周都是大片的空地,只能從地面上的碎石和樹根上猜想當初的幽雅景致。
如今那些奇花異草等物全都被砸爛砍光了,只余空蕩蕩的地面。
雲初見這裡雜亂無章,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裡猜測莫不是這裡發生過什麼爭鬥,才會變成這樣一片白地。
傅景胤見她面露疑惑,便說道:「這些都是我讓人砍光的,如此一來,就算裡面的人想趁機逃出來,也尋不到藏身之處。」
雲初沒想到這居然是防備有人逃跑的,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已經猜到裡面關著的人便是豫王一家,卻沒想到堂堂王爺居然會落到這步田地,更沒想到傅景胤心思這樣縝密。
想是外面的官兵已經足夠多了,守著這院子的反倒只是幾個粗壯婆子,見傅景胤來了,幾個婆子連忙起身行禮。
傅景胤點點頭,說道:「把門打開。」
婆子們卻沒有那些官兵那麼聽話,聞言互相看了看,一個膽大些的賠笑道:「裡頭的人只怕是得了癔症,整日裡瘋瘋癲癲,污言穢語罵個不休,只怕衝撞了貴人……」一邊說著,還一邊探頭探腦地看向他身後的雲初。
這小娘子戴著帷帽,不知是什麼人,只是看身形嬌嬌弱弱的,恐怕禁不住驚嚇。
傅景胤卻沉了臉,不耐煩地說道:「少囉嗦,開門!」
婆子不敢再說,連忙掏出鑰匙打開了鎖。
大門一開,一股污穢之氣撲面而來,那婆子面色尷尬地說道:「那人真的瘋了,只要放出來就到處亂屙亂尿的……」
早知道今日有貴人要來,她們肯定早早就打掃院子了。
傅景胤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一個婆子生怕他動怒,連忙說道:「還請貴人在那邊稍坐,奴婢們這就打掃……」
「不必了。」雲初忽然說道,她越過傅景胤,直接走進了院子。
方才走了這一路,她的心緒已然平靜了下來。
她也想通了,既然有這個機會,她正好來看看豫王府的下場,也算是給原身的靈魂一點安慰。
至於這點兒污穢氣味,著實算不得什麼。
雲初都進去了,傅景胤雖然臉色難看,卻沒說什麼,也跟著進去了。
院子裡牆根處堆滿了各種垃圾,連剩飯菜都倒在一處,可見外面的婆子是何等的偷奸耍滑,也從側面證明這裡頭的人如今的確是無人管了,連這些粗使婆子都敢如此輕慢。
因院子到處都是垃圾和雜物,越發顯得十分逼仄,雲初小心地邁過雜物,走到那扇破敗不堪的門前。
她略停了停,便伸手推開了房門。
外頭的空氣雖然不好,但到底還是流通的,這屋子裡卻仿佛暗無天日一般,撲鼻而來的便滿是腐朽霉爛的氣味。
雲初站了片刻,才適應了房中昏暗的光線,也看清了屋內的情形。
院內已經如此狹小,屋子裡更是小得幾乎令人喘不過氣,房內只有一個破破爛爛的桌子,兩張斷腿的椅子,一鋪只能容三四個人的小炕。
炕上的人是一個年約四五十歲的男子,閉著眼睛靠在一堆破爛棉絮之中,雲初定睛看去,只見炕內角落還蜷坐著一個年輕些的男子,兩人雖然身著錦緞,卻都是又髒又破,不知多久沒有換洗過了。
這父子倆見門打開了,還以為又是那幾個耀武揚威的婆子進來送食水,一時間都沒動。
可他們等了一會兒,卻沒聽到婆子們的嘲笑辱罵聲,那年輕些的才抬頭看過來。
逆著光他一時看不清,只看到門口兩個人影,男人修長清雅,女子嬌柔纖細,一看就不是那些粗魯的婆子。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連滾帶爬地從炕上下來了。
「小皇叔,真的是你!」一看到傅景胤,傅建寅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哇哇哭喊了起來,「小皇叔,您一定惦記著我,才來看我的是嗎?嗚嗚嗚,小皇叔,您快去跟皇祖父求求情,這樣的日子我實在過不下去了啊……」
想到這些日子的非人折磨,傅建寅哭得頭都抬不起來,跪在地上死死抱著傅景胤的腿。
「那些人不許我出去,不給我衣裳,連送來的飯菜都是餿的!小皇叔,這樣我可怎麼活啊——」
傅建寅從小養尊處優,哪裡吃過這樣的苦。
傅景胤低頭看著他涕淚橫流的樣子,臉龐上划過一抹無法掩飾的嫌惡。
「你母妃呢?」
傅建寅說的句句都是自己,至於他的父王母妃則是半句都不曾提起。
「母妃……?」傅建寅愣愣地看著傅景胤,忽然又哇地哭了出來,「母妃染了病,他們也不給請太醫來看,連藥都不給母妃喝,只拖了幾日,母妃就沒了……他們只拿一卷破蓆子就把母妃的屍身裹走了……小皇叔,我怕,我真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