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夜色中,雲初只能看見那人個子很高,他全身圍著一件玄色披風,連頭也被兜帽蓋得嚴嚴實實,連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也看不清楚。
那人走得並不快,短短几步路,他中途還略停了停。
正巧這時候他們走過雲初身邊,雲初看到那管事一臉的焦灼,即使他壓低了聲音,還是掩不住濃濃的擔憂。
雲初聽見他向那人說道:「主子,您再忍忍,這裡簡陋,您先將就一下歇歇,李四他們已經去請郎中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聽到郎中一個詞,雲初心裡一動,不由得抬眼看了過去。
那人的全身都藏在披風之下,只露出一隻蒼白瘦削,骨節分明的大手,扶著那管事的胳膊。
看那隻手的模樣,披風內應該是個成年男子。
只是不知道他生了什麼病?
那人略站了站,便慢慢走到帳篷前,早有人掀起帘子來,那人便進了帳篷,自始至終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雲初不由得奇怪,那人行動自如,看起來並不像是受傷,應該是生病了。
聽那管事的語氣,應該病得還挺嚴重。
病成這樣還要撐著走進帳篷里去,倒是有幾分硬氣。
雲初不由得對那人生了幾分好奇,她翻了個身,默默地看著那些人的舉動。
那人進了帳篷便沒再出來,外頭的雜事自有隨從們打理。
雲初仔細看去,只見那些人雖然在外,用的器具卻無一不是講究至極的精品,那頂帳篷黑黝黝地看不出什麼花樣,在火光照射下卻發出流螢般柔潤的光芒,顯然是上等的綢緞所制。
這樣的綢緞,只有富貴人家才會用來做衣裳,對方卻毫不顧惜地拿來做帳篷。
雲初這具原身曾是海家大小姐,這點兒眼力還是有的。
再仔細看下去,雲初不由得心生疑惑。
這些看似普通的隨從個個腳步沉穩,動作敏捷,看起來都是有功夫在身。
看來帳篷里那個被喚作「主子」的人,身份一定是非富即貴。
正琢磨著,外面又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管事快步迎了出去,見到來人不由得叫出聲來。
「李四,可找到大夫了?」
那個叫李四的人也是個精壯漢子,他一個利落地翻身下馬,奔到管事面前。
「李茂哥,我把方圓十里都跑遍了,連人家都沒見到,更別提郎中了。」李四雖然長途奔波,卻絲毫沒有氣喘吁吁的痕跡,他馬上又問道,「主子怎麼樣了?」
李茂皺緊了眉頭:「這會兒怕是更重了。」
李四急得直跺腳,轉身又要上馬:「我現在就去興陵,說什麼也要綁個郎中回來!」
李茂忙追了幾步,喊道:「回來,拿上這個——」
要拿上什麼,李茂卻沒再說,只把手中一個東西丟了過去,黑暗中,雲初也沒看清那是什麼。
李四將那東西一把接住,隨即揣在懷裡,再次上馬疾馳而去。
得知他們也要去興陵縣,雲初越發留意對方的舉動。
她的舉動並不突兀,其他住在廟裡的人也幾乎都醒了,時不時地看向那些人。
雖然四處受災,這一行人的食物卻很充足,雞肉豬肉白麵餅子,甚至還有幾盒糕點和果子,大家被這些味道勾得眼睛發光,卻都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這些人做好了飯菜,卻都不吃,先送進帳篷里去了。
少頃那些送進帳篷的食物又原封不動地端了出來,李茂憂心忡忡,只叫人拿熱水和帕子進去。
見那位主子不吃東西,隨從們也吃不下去,任憑那些食物在火旁散發著香味,那些人的臉色都很凝重憂慮。
雲初離他們不遠,能聽到李茂在帳篷里低低的聲音。
「主子,您吃不下東西可怎麼成呢……李四去興陵請大夫了,只怕還要一陣子才能回來……」
說了幾句,那個被喚作主子的人卻依然一言不發。
李茂再次出了帳篷,叫人換了盆熱水,又說道:「拿衣裳過來,主子要換衣裳。」
還沒等他進去,帳篷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罐子之類的東西落在地上,又滾落了幾下。
李茂一回頭,不由得大驚失色:「主子!」
隨從們像是早有心理準備似的,紛紛一躍而起,將帳篷圍了起來。
「主子怎麼樣了……」
「主子昏過去了!這個李四怎麼請大夫還不回來!」
「快去拿藥來!十一,十七,你們現在快去周圍找找,只要打聽到會行醫的就拉過來!」
雲初聽著帳篷內外一陣忙亂的聲音,思忖了片刻,便起身走了過去。
那些人雖然焦慮匆忙,卻沒有放鬆警戒,見雲初靠近,便有幾個男人警惕地看向了她。
不等對方發問,雲初便行了個禮。
「這位小哥,我略通些醫術,可有什麼能幫忙的嗎?」
那年輕隨從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番雲初,想是沒料到雲初這個年紀輕輕的弱女子竟然會醫術。
他並不敢自作主張,而是馬上進去叫了李茂出來。
李茂已經急出了一身汗,聽說雲初懂醫,宛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馬上請雲初進去看看。
雲初回過頭,看了看供桌底下睡得正香的三個孩子,對那個為自己引見的隨從說道:「那邊還有我的三個孩子,煩請小哥代為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