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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她對洪太后早沒了之前的恭敬,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淡疏離的恨意。對太后的指責,她溫聲道「母后教訓的是,臣妾以後記下了。」
反正她是先帝親自賜婚的皇后,誰也動搖不了這個地位。
對高皇后近似於滾刀肉的行為,洪太后冷哼了一聲,「既然知曉錯誤,此事就交由你了。務必要勸得皇上改變主意。」
「臣妾也曾經盡力勸了,只是皇上說今年已有兩人入宮,不必再選。皇上固執,非臣妾所能置喙。不如請母后教導皇上,督促回心轉意。」
洪太后臉色陰沉沉的「皇后這是不願勸了」
「非不願也,實在臣妾無能為力。」
兩人一來一往扯皮。諸妃嬪聽著都心中快活,今年不必選秀,就是不必進礙眼的新人了,大家自然都高興起來,只是太后還在上面坐著,不敢喜形於色罷了。
說了片刻,話題陷入僵局。還是李充容有眼色,站出來打圓場。
洪淑妃也趁機湊到洪太后身邊,插科打諢說了兩句。
總算將洪太后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殿中眾人也算鬆了一口氣。
閒話片刻,一個宮女端著銀盤過來。是洪太后之前求來的簽文解釋完畢。
洪太后親自拿起了銀盤上的白絹,打開細看。
沒看兩眼,洪太后突然臉色變了,怒喝道「這是誰解的文簽怎麼」
說到半截,她突然又停了下來,眉宇間深思凝重。
眾妃嬪都詫異莫名,難道太后求了個下下籤不成崇聖寺的人不可能這麼沒眼色吧。
洪淑妃不禁起身「發生何事姑母您求的不是上好的吉祥簽嗎」
洪太后眸光凝重,沉聲道「是哀家的簽文有些少見,你們都下去吧。人太多吵鬧得慌。」
高皇后便帶著眾人起身告退。
洪淑妃還想要留下來,但看著太后凝重的臉色,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離開之前,吳婕偷眼瞧著,不同於剛才跟高皇后扯皮時候的怒火,此時洪太后臉上浮現的,是一種莫名的驚懼。
她走在最後,聽到後面傳來女官壓低的解釋聲,「神潤大師說是如此解釋,吉外帶牆,圍三缺一,應該是周字」
吳婕很快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拋到腦後,她是從來不信這些東西的。之前白鹿寺的簽文就很有名,她小時候跟著德王去找廣信大師,偷偷去翻簽筒子,發現自己這些貴人來的時候,留在筒子裡都是上佳的簽文。就知道這些不過是胡言亂語,偏偏有人卻奉若瑰寶。
不過回想前世,洪太后臨終前兩年越發任性,神神叨叨的,迷戀煉丹,聽信術士神通,還召集了很多奇能異士,妄圖突破命格,轉死還生,將宮中鬧得烏煙瘴氣。
相信什麼簽文也不稀奇了。
反正這事兒跟她沒關係。
回了宮中,不久,吳婕就發現自己想錯了,洪太后的事情跟她很有關係,甚至影響到了她的生活。
因為洪太后回宮之後就病倒了,還病得很重。
這下子,不僅皇帝和皇后,六宮妃嬪都要去侍疾,誰讓如今皇家人少呢。
吳婕無奈地跟上了大部隊。幸而她位分低,幾天才輪到一次。
這一日,她熬完了一整夜,終於輪到李充容過來換班,她交接了活兒,帶著赤蕊往碧霄宮走去。
走了半道才想起將手爐忘在慈寧宮了,赤蕊匆匆趕回去取。
吳婕一個人走在白石鋪就的小道上。
天邊剛剛泛起白蒙蒙的光,映照的滿地如新雪般清冷。御花園內的樹木都光禿禿的,只有東邊這一處梅林開得正好。
暗香浮動,讓人心曠神怡,吳婕不禁放慢了腳步。
這一片梅花是少見的赤紅金蕊,花期最晚,所以這個時節依然荼蘼盛放。
遙想這一個冬天,自己經歷了太多的波折,都沒有好好欣賞一下冬日的美景。
吳婕便抬起手,想要折一枝梅花,帶回去插個瓶。
折了兩下,卻發現這梅花枝子甚是堅硬,她折騰了半天都沒弄下來。
只能悻悻然收回了手,一臉不甘心地望著那根樹枝。
正要轉身離開,突然一道風聲擦過頭頂。
吳婕抬頭望去,竟然是一粒兒小石子橫空飛過,正打到了她頭頂的梅花枝子上。
一聲脆香,梅花應聲而斷,飄落了下來。正是吳婕之前用力攀折而不可得的那枝。
吳婕伸出手,梅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手中。
同時後面傳來一聲嗤笑「你這力氣跟螞蟻似的。」
她轉過頭去,赫然是陳皎正坐在她身後一棵梅樹的主幹上,一臉調侃地望著她。
清晨的陽光從他身後照出來,仿佛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吳婕一眼看過去,竟然愣住了,她從來就知道陳皎生得美,從福王府第一眼見她起,就為之驚艷,卻也沒想到,會有這樣驚艷。
宛如從光中走出的精靈一般美好而虛幻。
她突然之間想起了數日之前聽到的洪淑妃他們的議論,大周氏在林間迷路,風姿綽約,讓人獸都情不自禁以為天神降臨,跪拜叩首的典故來。
若是這樣的傾世之美,那故事中一幕也可以理解了。
可惜某人一開口,美好的假象就破碎了。
「你是剛才用力過度,連腦子都累得傻了嗎」遲遲不見吳婕回答,陳皎沒好氣地問道。